第三十一章 業的起落 眾生因業而有高低之分。--《中部》。 有業的沉淪這一可能性嗎?換句話說,人有可能成為動物嗎? 佛教的回答可能使有些人難以接受,因為佛教確實承認了這種可能性。 顯示自生生命的物質形狀僅僅是業力短暫而可見的表現形式,現生的身體並不是 直接從過去的物質形式發展而來,它是過去存在形式的承接者,因為它於前者共 屬於同一業流而聯繫在一起。 正如電流能持續地以光、熱及移動等形式表現出來,其一形式並不一定要由另一 形式發展而來。同樣的,業力可以由沒有物質聯繫的天人形、人形、動物形及其 它眾生的形狀自我顯現出來。正是一個人的業力決定他物質形態的性質,這種性 質不但因為他過去善惡行為而變化不同,而且也全面建立於他對真如的理解之 上。 與其說人變成了動物,或相反,倒不如更準確地說自我顯現於人身之上的業力或 許可以在動物身上呈現出來。 用通俗的話講,我們沉淪於此娑婆世界,結集各種各樣的經歷,接納五花八門的 感受,獲得形形色色的性格。 我們的每一思想、言行根深蒂固地烙印在存舊納新的意識之中。在此連續不斷的 生死之中,或為人、天人、動物及魔鬼,我們所接受的不同性質潛伏於我們自身, 並且只要我們還是凡夫俗子,這些沒有被根除的本性隨時可能在任何意料不到的 時刻,以強大的力量呈現出來,由此而暴露出我們潛在業力的去向。 當我們看到一具高尚修養之人意想不到地大發雷霆,我們就會自然而然地這樣評 論:「他怎麼做出這樣的事?誰又會想到他會有這樣的舉動?」 他這種不合禮儀的表現一點也不奇怪,這只不過是他內在本藏部分的顯露。正因 如此,平時具有高貴情操之人不時會被引誘去做一些其他人根本想不到他們會做 的事。 比如,提婆達多,生為高貴的王子,作為僧團中的主要成員之一,具足神通,但 是,敵不過潛伏於內在的嫉妒,曾多次試圖謀害他的親導師 -- 佛陀。 這就是人的內在本質。一個人即刻的過去並不總是他即將未來的真實索引,無時 無刻我們不在再創新業。從一個意義來說,現在的我們確實就是過去的我們,未 來的我們就是現在的我們。從另外一個意義來說,我們不絕對是我們的過去,未 來的我們也不是現在的我們。昨天的罪犯或許會成為今天的聖人,今天的聖者也 許在明天會轉變成為歹惡的罪人。 此永恆的現在可以恰當地,公正地來審試我們,我們現在播下未來的種子。在此 當前,我們也許會行為粗暴;製造我們自己的地獄;從另外一個方向來說,奉行 聖行,創造我們自己的天堂,每一當下刹那導引產生下一刹那。根據佛教哲學, 隨後一世的再生是由我們在此生中經歷的最後一刹那決定。正如在這一生中,每 一思想的消失,將會把其所有儲藏傳替給它的承接者。同樣地,此生最後一念的 結束,把其所攝取的全部性格和本性都傳予緊接著的下一念,即下一生的最初一 念。 現在,如果說一個垂死之人懷有一種低下的欲望和追求,或經歷著一種思惟,或 做著一些只有動物才做的事情,他的惡業將導引他至畜牲道,但這並不等於說他 過去所有的善業流丟失了,他們也潛藏其內,尋找機緣呈現出來,正是這種善業 將導使他在後來的再生中生於人道。 作為一條慣例,最後一念不是我們生命行為的總和。 一般來說,善德之人得善生,罪惡之人得不善生,但是在特殊情況下,意料不到 的事情也許會發生。 在佛陀時代,拘薩羅國王的王后瑪麗柯,以善德為生,但是因為她在臨死時產生 了一個歹惡的念頭,因此而墮惡道。但是由於他的善業強大,她這種惡念的後果 報應只持續了幾天而已。 「這公正嗎?」也許有人會問。 如果一個聖潔之人,由於受到刺激,行兇作惡,他將會被控為殺人犯。他過去的、 行毫無疑問地將襯托他的信譽,並對其結果產生影響。但是殘忍的行徑不可能因 為他過去的善德而一筆勾銷。或許他過去善德的記錄會減輕對他的判決,但絕不 可能一股腦地開脫他兇惡之舉。這種無法預料的事情將迫使他不得不同其他犯有 同等罪狀之人生活在同一個不快之地,這合理嗎?設想一下,一件小小不道德之 事說不定會降低一個高尚之人的品德。 有一次,有兩個修習侍牛和侍狗的苦行僧,般諾和舍尼來到佛陀跟前,詢問他們 自己的未來世界。 佛陀告訢他們說: 「在這個世界,有人孜孜不倦,持之以恆地從事狗的經歷、習慣、心意和行 為,他由此孜孜不倦,持之以恆地經歷了狗的行為、習慣、心意和形態後, 在色身分散死後,將再生於狗類之中。如果他堅持這樣一種信念:『通過 這種實踐、苦修和聖行,我將成為天人或提婆』,這肯定是他對自己的荒 謬信念。我宣佈:『邪見之人往生二道一苦道或畜牲道。成功的修習侍狗 之苦行將使人如此地墮落惡道,僅僅使人與狗為伍。』 佛陀以同樣的方式闡述了侍牛之苦修也將使人死後往生牛類之中。 因此,在此所謂眾生進化的範圍之內,業的沉淪是有可能的。 但是,相對來說,業的提升也是可能的。 例如,當一隻動物臨死時,它會經歷一種使其往生人道的善良意識,這最後一念 的遷行不完全依靠于任何動物行為或意念。因為,一般來說,它的頭腦遲鈍,不 可能奉行任何善良之行。這是由於他在前生中所作,但在其最後一念之中,長久 以來一直被阻止產生不可避免之結果的善行現前,或許會使這只動物或許會產生 一種導致人生的理想或設想。 法國作家L.V.布希通過遺傳規律說明了這一事實:「一人也許與他的祖父相像, 而不像他的父親。病毒基因被傳到祖先的有機物中,它們在幾代人中保持潛伏狀 態,但是,它們會真正地突然引發疾病。」 業與輪回之說是如此的複雜。 我們從何處來?我們將往生何方?什麼時候往生?我們都不知道,但是我們明白 我們會離開,這一點是肯定的。 我們珍惜的財產,我們的親屬好友不得相隨。不,即使我們所稱之為自己的身軀, 來自物質元素,回歸於物質元素,空洞的名譽和虛幻的榮耀消失在淡淡的空氣之 中。 我們自己在此苦難深重的娑婆世界中徘徊不息,隨自業漂泊流離,時為動物或 人,時為天人或梵天。 我們相遇又分別,或再次又以不同的身份相見。在輪回之中,我們很難發現曾經 沒有做過我們父母、姐妹、兒女之人。 「如果一個人,」 佛陀說:「清理此印度大地上的所有野草、樹枝、樹幹 或樹梢,並把它們收集起來,它們將積為四尺高之堆。一一作言:『此為 我母,此為我母之母。』在此印度大地之上的野草、樹枝、樹幹及樹梢將 會被用得一乾二淨。,但是此人母親之母不可數盡。」 在此娑婆世界的旅途中,我們是如此緊密地聯繫在一起。 無始以來,我們經歷了無量生命,遭受到無數痛苦,正如佛陀所說: 「一人於此娑婆世界,積骨如須彌,有此堆積者,此等堆積不滅。」 「長久以來,你承受父母、兒女、兄弟姐妹去世的痛苦,遭受如此漫長的 痛苦之時,你流淌的眼淚遠遠多於四大海之水。」 「無始以來,你為牛馬狗羊,因掉頭而鮮血流淌。」 「無始以來,你為強盜、姦夫,因此被捕而砍頭,其流血遠勝於四大海之 水。」 如此長久慘遭痛苦、折磨、不幸,填滿了墳叢墓地,足使人厭離此生命的存在, 足以讓人醒悟而解脫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