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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雨月刊》第29期 (198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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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期 目錄 】
神學家對暴力的看法/作者:Rev. Ignacia Ellecur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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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論
柏林圍牆倒了,人們關心的主要不是兩個德國是否再統一,人們關心是東德能否步上匈牙利和波蘭的改革,解除政治壟斷的魔咒。如果統一不符合德國人民的利益而在理念上堅持統一,那是一種民族沙文主義,用佛教的話說,就是一種「見縛」。
只要對某一方不利,統一就是一種勉強,某一方不願統一而另一方要統一,就是一種「霸道」,東德與西德兩國人民都已經放棄這種霸道,他們都確認彼此有獨立的主權,如蘇聯領袖戈巴契夫今年七月在羅馬尼亞首都舉行的華沙公約會議中所說:「每一國的人民自己決定自己國家的未來,並選擇它所要的社會形式,外力不得干預,沒有任何藉口。」
今年十月二十五日戈巴契夫又在芬蘭首都赫爾辛基說,「布里玆涅夫主義」已經埋入地下。所謂「布里滋涅夫主義」(Brezhnev Doctrine),就是蘇維埃有權利提供任一兄弟之邦以軍事援肋,只要社會主義陣營的共同利益受到威脅。這裡所指的社會主義陣營,是華沙公約國包括東德、波蘭、匈牙利、捷克、羅馬尼亞、保加利亞等。
換句話說,如果東德人民要統一,要自由選舉,要自由市場,蘇聯都不會干預。東德和西德是不同的國家,正如「中華民國」和「中華人民共和國」一樣,要不要統一,主要是要考慮兩國人民的意願,只要有一國反對,另一國就不能以武力脅迫。
德國的統一問題已經沒有武力的訴求,德國人關心的是:政治的多元(即多黨政治)、市場取向的經濟、法冶(即司法獨立)。兩個德國也好,一個德國也好,最重要的是都要自由。只要不自由,只要有權力壟斷,德國是分是合都不好;只要有自由,只要沒有權力壟斷,只要人權有保璋,德國是分是合都好。
相對於德國人民的認識,中國人可不這樣想,海峽彼岸的中共政權和海峽此岸的國民黨政權,針對統一問題,都是同一鼻孔出氣,一個說要武力鎮壓,一個說要依叛亂罪起訴,都是說一不二,不可商量。
兩個政權都沒有經過自由選舉,都是武力建立的政權,都有自身合法性(
legitimacy)的認同危機(identity crisis),都不相信透過公平、公開、公正的
選舉,他們還繼續執政。儘管國民黨已經局部舉辦選舉,它仍不敢開放電視等社會公器(大眾媒體),對它來說,選舉只是民意的試探,因為即令這些局部選舉由民進黨掌握五成以上的票源,民進黨也不可能執政,這是很荒謬的政治現象。這樣看來,在野黨是不可能透過選舉執政,頂多只能透過選舉「示威」(展示威力)。
局部開放選舉並不能「合法化」它的執政地位,只有透過定期自由的全民大選,政權才算暫時的取得人民付託。沒有經遇這道手續,政府的「合法性」和「認同」,就會經常受到「違憲」的挑戰。政府「違憲」於上,人民自然「違法」於下,社會焉能不亂。
國民黨自己也清楚自身缺乏「合法性」。沒有「合法性」,就很難取得人民的認同。所以它一提台灣,就提台、澎、金、馬,好像澎湖、金門、馬祖的土地跟台灣一樣大;一提人民,就提十一億中國人,好像十一億中國人都是它的選民;一提自由,就說台灣比大陸自由,好像比大陸自由就是自由,好像中國大陸一天不開放選舉,它也就一直耗著而不全面開放選舉,好像中共不是合法政權,它也要有樣學樣地「非常時期」下去。
柏林圍牆倒了,雖然還是兩國,但已經沒有牆內牆外,兩地人民逐漸對自由有共同的認識,我們不期待兩個德國非統一不可,但我們衷心祝福兩地人民各自爭取人民應有的自由,互相學習,互相增上,也許台灣海峽兩岸的人民有一天也會受到薰習,也會珍惜「自由選擇」不受外力(包括政府公權力)脅迫的尊嚴,我們哀心祝福兩岸人民有這麼一天,不但能自由通航、通商、通人才,而且,誰也不會強迫誰一定要跟那一國統一,這樣,做人才有基本的人性尊嚴。
(1989.12.《新雨月刊》第2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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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九八九年五月十五日 地點:大陸工程公司
主講:張大卿老師
禪定最終的目的是為了智慧。知識和智慧不同,知識只是為了解開各人的結,各種人類的癥結,包括社會問題的癥結。科學問題需要知識,而人心的癥結需要什麼?心理學的知識也有幫助,哲學的知識也有幫助。決定一個人的命運到底是他的知識?還是他的能力?還是他的生辰八字?還是他的先天IQ?IQ不一定是先天,先天後天都有影響,我們這裡強調的,主要是一個人的性格,如果他性格變得更有彈性,那就是我們談的智慧,智慧就是能夠看清楚自己每一次受到挫折,每一次遇到苦難的時候,那一種心態。遇到困難、壓力、挫折時那種心態不是種知識,而是對人生的一種態度,這種對人生的態度,我們要強調的是:如何得到、體會那一種態度對我最好,這種態度是如何形成?在我們覺得是需要透過對生命本身的感覺專注才可能。專注是有目的的,不是本身為了專注,專注就是為了觀察,觀察什麼?觀察自己壓力、緊張、情緒變動的生滅,生滅就是它的產生和消失。任何惰緒都有它生起的時候,有它逐漸消退的時候。而這個生起和消退,好像潮汐的漲退,它有一定的時間。它和潮汐、地震、氣候之不同是:你如果能愈早觀察到的話,就愈不容易受它影響。能夠愈早看到那個現象的話,愈不易受它影響。一個人想要能夠看到那個現象,需要靠一種平常的訓練,平常對一切事情都很專注,對觀察很有興趣。
上次有提到專注之前需要有開放的心情,聽蘇副理說,提到外遇的時候,可能有一些人很敏感,但是假設我把外遇問題講得很保守,那些開放的人,會覺得我講的東西太保守,對很保守的人,我講的東西太開放了。所以這取捨之間,我總覺得還是要有開放的態度,因為如果真正遇到對方有外遇的情形,我們的態度不是說我們就要接受(對方)這淌外遇,當對方有外遇時,他一定有選擇,我們可以選擇不要這個人,我們的態度是說,對方有對方的選擇,對方選擇外遇,那是他的選擇,而我選擇不要有外遇的先生,或者我選擇不要有外遇的太太,也是我的選澤。只是,我不用言語、行動去脅迫對方。你有你的選擇,但是當我做選擇時,請你不要脅迫。如果保留彈性的話,我覺得會比契約上的那種死的盟約有效。當我們在談人的各種困境,外遇是現代人的一種困境,當我們面對這種困境時,我們如伺可能讓這個結變成一個活結。我覺得需要一種智慧,而這種智慧在我們對事情最初的假設裡,有個自由的心靈,這個自由的心靈就是說,假設每個人都能獨立於另外一個意志的脅迫。我們社會或許是覺得批評一個人比對另一個人做脅迫要嚴重。比如說,我拿夫妻之間的暴力來講,通常先生會說,我打太太是沒什麼,因為她語言上的暴力比我還厲害,對很多先生來講,太太嘮叨是語言上的暴力。所以先生常會覺得,當太太一直嘮叨的時候,只好動手,還有比如我朋友的丈母娘對他說,我女兒陪你睡覺十幾年,拿點錢回來是應該的,這句話讓那先生受不了,就打人。所以這種事,如何可能使對人家講的話不要那麼介意,然後把外在的暴力看得嚴重一些,可能我們社會會更好。比如說罵一個人,有人用三字經,外國人開口閉口習慣用son of bitch,然後看你不高興,忙改口說nothing personal,就是說,你不要當真。如果我們把nothing personal這句話當做一個平時思考的對象,就是任何事情要去看各種條件,不要將他當作針對著我,如我們凡事都想成是針對著我,那就比較難過。我們如果覺得這個人講的話,順著我的意思來,就感覺比較舒服或者較不舒服,這個覺得舒服或不舒服,都來自我們對對方的期待,這個期待是不自覺的,我們很難去注意這個期待是什麼時候產生的,假如去培養對期待心敏銳的注意,當這個期待產生,我們會注意到,這個注意力是很難的,注意力集中就是一種專注,專注目的是為了觀察,只要期待一產生,情緒就會緊跟著來,所以你很快的就注意到這是一個期待,就是期待什麼事衝著我來,就是你已經take it to person,就是你已經把它當成衝著我來。不專注就是我們講的散亂,須要專注的,不能專注,就是我們講的昏沈、焦慮,昏沈、焦慮的時候,你需要對一件事專注注意,若你失去那專注的能力,所以產生期待,因為對期待沒有注意,所以產生苦樂的變化。如何去培養看世間好像看電影一樣的心情,就是我們現在要講的禪定的方法和要領。
「人莫不飲食,鮮能知味也」,大家都吃飯,不一定知道那味道,同樣,大家都呼吸,不一定能夠知道那味道。這就是我們今天要講的重點。注意呼吸為什麼會有這麼微妙的作用?我們要講的是,人出生第一個反射作用是哭,所謂反射作用,生理上的不學而能。不必去學他就會哭。人最重要第一個反射是哭,第二個反射是呼吸,第三個反射是BABY吃完奶後那個微笑。那個微笑不是對媽媽微笑,是眼睛閉著,自己在笑。人類第一個微笑,不是對人在笑,是自己的身心滿足的笑。微笑很重要,當你精神很緊張時,你微笑一下,精神也變輕鬆一點。當你精神緊張時,你注意一下呼吸,會讓你精神穩定一些。為什麼?因為為那是一個反射,屬於一個反射中樞,反射中樞直接通向我們的自主神經系統,我們所有無意識世界。呼吸是意識世界和無意識世界的橋樑。你注意也好,不注意也好,你都可以呼吸。微笑也是,你注意也好,不注意也好,你都可以微笑,你可以不自覺的微笑起來,你也可以自覺的想微笑就微笑。當你愈注意時,等於是愈刺激,愈在剌激你反射中樞,讓你對無意識的世界更敏感、更敏銳,注意與呼吸有很微妙的作用,當你去自覺時,無意識世界就會開展起來;相反的,你現在不去注意,等於你都沒去刺激到反射中心,沒辮法刺激那無意識世界。透過禪定或透過不斷的注意你的呼吸,你會發現有很多你以前沒注意到的事惰。你吸氣時,好像你吃東西時,去感覺那味道,吸進來的氣是清的,呼出去的氣是濁的,吸進來的氣是輕的,呼出去的氣是重的。吸進來,氣比較滑,呼出去,氣比較澀,一定有微細差別,因為呼出去的氣包括比較多二氧化碳,比較多濁氣。如果你專注就能知道冷熱、長短、粗澀、細滑。
所謂「知味」,知道呼吸的味道、氣的味道,知道吸進來的氣比呼出去的氣長或短,吸進來的氣比呼出去的氣冷或熱,就是知味。當你對自己呼吸很敏銳時,就可以刺激那反射中心。古人已發現呼吸之微妙及剌激交感神經、副交感神經,有人白天吸氣時,以左邊鼻孔吸氣,晚上用右邊鼻孔吸氣,真的有剌激健康功能,剌激這吸氣機轉,就是剌激你的交感神經,為什麼吸氣能剌激交感神經?吸氣時瞳孔放大,呼氣時瞳孔縮小,古人很早就發現了。吸氣,心跳加快,呼氣,心跳減慢。古代並沒有儀器那靠什麼察覺?靠你的專注去察覺。如何去察覺吸氣時脈搏加速,呼氣時脈搏減弱。我們現在就來試試。靜一下,我們不加強吸氣,也不加強呼氣,看有沒有辮法知道你吸氣時脈搏跳幾下?呼氣時脈搏跳幾下?最自然狀況下,先不管呼吸,當你能感覺脈搏跳動的時候,才開始進入呼氣和吸氣。感覺脈摶或者是測呼吸,任何動作都可做,任何姿勢都可做,站著、在辦公、休息時間、搭公車時都可以。我們現在是學著去感覺脈搏的平和,脈搏以平和為健康,我們講心平氣和,脈搏的smooth是平穩的,這是健康的,當脈搏不平穩時,就是不健康。……試著看看吸進來的氣是否比呼出去的氣涼點?吸進來的氣是否比呼出去的氣輕點?有沒有感覺吸氣脈搏加速點,呼氣脈搏減緩。先不要管提肛,呼吸時不提肛,自然平常的呼吸,等到你可以感覺時,再去做提
肛,有沒有人可以感覺?吸氣幾下?呼氣幾下?
問:我為什麼吸得比較短(四下),呼的時候比較長(五下)?
答:吸得比較短,因為吸得量大,吸進來量大就會變這樣。不一定不好,主要先了解自己狀況,在自然狀況下這樣,或一打坐就這樣。靜下來以後,呼吸會愈來愈長,到後來會變成呼和吸不知不覺,若有若無,甚至沒有在呼吸,這是定的狀態,你有沒有覺得當一個人在射箭時或射槍時,很專注時呼吸就停了,這不是故意的,在專注時,就自然不呼吸,當你在感覺呼吸時,一開始是吸氣四下、呼氣四下,慢慢地五下、六下、七下、八下,這只是初步而已,等到你覺得已經清楚這東西,就不要管他,不要管他時變成自然,吸氣時就是一個念頭「吸氣」,呼氣時一個念頭「呼氣」。我們再試一下這個,當你在吸氣時,念頭就只吸氣,等於透過呼吸把我們念頭單純化,這在打坐上稱為念頭與呼吸同步,吸氣時腹部往外張,呼氣時內縮,若一開始沒辦法做到的話,就注意一個就好,注意吸氣念頭「吸」,呼氣念頭「呼」,或者你不要注意這個,就注意肚臍,吸氣──肚臍外張,呼氣──肚臍內縮,你能夠做這個很自然的話,就不管他了,我們現在主要就做這個:吸氣──吸,呼氣──呼。你如果提氣十秒,你念頭就出現十個「吸」字,如果是十秒呼氣的話,念頭差不多是十個「呼」。如果連續作三分鐘,精神會比較專注,不一定要打坐,在椅子上、沙發上,任何姿勢都可做。如果無法管呼吸,也可以管一管脈搏,只要有空,怎樣的姿勢都可以,只要能感到手上的脈搏都可以,主要是不要讓自己的注意力渙散到外面去,除非你正好有要注意的事情。
我們強調運動,中國人有太多運動是屬於監獄裡面的運動,監獄裡面的運動就是外丹功啦、打坐啦,因為不能出去嘛!我覺得中國人發展很多監獄式運動,不曉得是不是因為我們文化裡面有這種監獄文化,所以有這麼多不需要很多空間的運動,基本上,有機會運動的話要運動。運動分很多種,有靜態的如伏地挺身,動態如跑步,還有瞬間爆發性蓮動,就是需要有立即反應的如網球、籃球、足球,我認為運動是要有配合的,不能只有靜態的,也要有動態的,可以讓你各種反應比較快。禪定只是比較強調個人專注,禪定需要的專注,比一運動員還多,那你說你練了禪定是不是每次射籃都很準?不見得。籃球有籃球所需要的專注,這是兩回事,禪定的專注特別偏重對呼吸的專注,特別偏重對無意識的開發,無意識世界的探討,特別偏重於應用在對人類情緒、感覺的觀察,禪定的目的是為了跟著感覺走,為了跟著人的知覺走,凡是人有注意到的地方,他都能夠去感覺,那感覺的目的是為了拓寬他生命的世界,因為人基本上沒辦法了解自己沒有辦法感覺的世界,比如一座橋樑,猜測出那座橋樑有多少支撐力,在一個數學家來看,他會對那個東西有一種感覺,所以他有辦法去知覺、去推算。對普通人如果說他沒有數學的知覺,他沒有辦法去了解及算測。若說你了解一件事情,而你的了解卻完全沒有感覺,那你可能是在背一些知識,或者對一些事情做機械式的反應。我們強調要讓自己的感覺打開。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特質,每個人都要去發展他的感覺。
再來就是我們特別強調這種人和人之間的相處,最基本的當然是夫妻之間。在一個家庭裡面,夫妻如何相處,為什麼夫妻間吵架很難解決,清官難斷家務事,基本上我覺得是沒有「吵架規則」,很少人會為夫妻間的吵架訂個規則。我們通常在開會時還會有程序問題,遇到違反程序的話,就有人提程序問題。但是在我們的婚姻裡面沒有所謂程序問題,差不多有什麼癥結的話,大家就卡在那裡,也不願意跳出來,然後兩個人的脾氣就扭在那裡、僵在那裡,無法解決。我們禪定生活,對這個問題的設計是:兩個人大家事前約定好,只要有人先發脾氣,要先微笑,或給對方撒嬌,那微笑不出來的人,要道歉說「對不起,我現在笑不出來,我修養比較差」。朋友間討論問題也是這樣,如果大家真的是討論問題,若每次討論都不歡而散,或僵在某個情緒上,這時候也約定一個規則:我們大家要討論這個問題之前,假如我們討論到某個狀況,有人動了脾氣,我們就停止討論,他願意表現一個微笑,如果他微笑不出來,他願意道歉說他笑不出來。我的想法是這樣討論會比較順利一點。
我們要培養任何動作都在觀察裡面,比如說早上起床,你起來,你下床,你穿鞋,你先穿左腳穿進去還是右腳?你衣服穿起來時,你是先左邊袖子還是右邊袖子?你扣鈕扣時是由上往下、還是由下往上?都是在觀察的範圍裡面。你就像在看你自己的電影一樣,就像有個攝影機攝著你,然後你同時在看著那個銀幕,你現在看著自己,你所有的動作都在你的眼睛裡面,這就是屬於禪定的「動功」。你看的時候就不容易手忙腳亂,你早上的第一句話,是不是想完了才說?比如你要向某某人說早安,你是不是先想我要說某某個字然後才說出來,通常我說話是說出來才想到,得少想完了才講出來,我們講話都是這麼自動的,咻──就出來了,假設你曾經連續講話都先想完每個字,然後再講,每個字都一樣的哦!共要連續做十五分鐘,你會覺得你腦筋非常清楚,同樣道理,如果你對你每個動作都慢慢來,都看到了。經過十五分鐘,你會很冷靜,這就我們所謂的「動功」。如果你在散步時,你走得很慢,你真的完全在感覺那動作的移動,像太極拳那樣的慢,右腳跟抬起,你開始感覺你的重量到了左腳,右腳尖離地,右腳跟著地,右腳尖著地,重心往右移,左腳尖離地,重心變成偏重在右腳,左腳抬出,左腳尖離地,重心開始滑向左腳,你只要連續做十五分鐘,你頭腦也會非常清楚。你也許會突然發現一個奧秘,原來我是用我的速度來平衡。平常走路慢下來時怎麼會抖?慢下來時重心怎麼會不太穩?也許你是用你的速度掩飾重心不穩,換句話說,你是不是用忙碌掩飾你的不安,你能不能禁得起你速度慢下來?你承受得起你速度慢下來嗎?假設你平常講話很快,假設像錄音機速度可調為1/2 ,要不要試試看,你頭腦會非常清楚。比如說你現在一分鐘120 個字,現在改為一分鐘60個字,15分鐘後,你頭腦會有種清潔溜溜的感覺,得清新的感覺。
動功的要領是慢下來slow down,slow motion一切都成slow motion,去感覺那些變化,這是我們對身體、動作、姿勢的一個覺察,透過這個覺察aware,透過這個「慢」,把你的「心」放在你身體上每個姿勢的變化,動作的變化,去感覺那種變化,重心的轉移,去感覺你的關節、肌肉。當你得冷靜、清明在感覺時,你心靈那種清涼的感覺就出來了。你在散步時,就可一直做,甚至是很快的也可以哦,左腳、右腳、左腳、右腳……,你散步是這樣子快的也沒關係,5分鐘,你的頭腦就清晰了。試試看,這就是動功。生活上的動功就是一出現人家批評你一句話,或做一件不順你意就不舒服,一不舒服的話,就一直感覺那個不舒服在身體上的變化,什麼叫生氣,有一股氣湧上來,一股氣沖上來。什麼叫面紅耳赤?面孔、耳朵紅,一股氣沖上來,口有苦的感覺。口有苦的感覺,膽汁都分泌出來了,你去感覺,為什麼會苦?沒有膽汁到那裡,何來苦味?我講的是我的感覺,曾經一生氣,整個嘴巴都苦,曾經被太保一恐嚇,嚇了一跳,嘴巴就苦起來,想跟他打架嘴巴就苦起來。這個得微妙、很奇怪,看這個人很過分,想要跟他打,又覺得他們人多,又壓抑,很奇怪這裡就苦起來了,那時就一直注意在看,怎麼這樣?一直看,看的時候那種感覺就消失了。如果變成:注意!你現在生氣,壓下去,不要生氣,你會有一種感覺,一種涼氣就會下去,變成涼氣哦!如果是女孩子的話,她如果在這個時候壓抑,這涼氣會直竄子宮,整個子宮都
涼掉,涼的感覺就出來了,所以壓抑時為什麼會有冷的感覺?你會覺得很冷,人體很微妙,你生氣的時候是熱的,一熱,你壓下去就變冷的,也許是人體物理學原理。我們講對情緒的觀察也是這樣,不管是不愉快也好,愉快也好,你去觀察這愉快,不愉快怎樣造成身體的tension,這種緊張,在身體上造成什麼樣氣候變化,會不會產生雨水?就是流汗。會不會產生氣壓?高氣壓?低氣壓?在身體上是什麼樣的味道?去感受情緒的氣壓,我們把人體看成一種氣候,高氣壓、低氣壓,看成一種物理狀態,它會有一種拉緊、鬆開的感覺,當你肌肉很緊張的時候,你會不會覺得很難思考問題?沒有原來的創造力?你會不會覺得你的創造力需要一種鬆弛的、空靈的狀態?如果你滿腦子都是知識、資料,這時候你會不會覺得你創意比較少?在休息一下,放鬆一下,結果那創造力是不是比較好。當你覺得今天很累時,脫掉衣服,進入浴室,你也慢慢觀察這個動作,泡進水裡,啊!那種感覺,你就去感覺,然後放鬆,什麼都不想,休息一下,整個所有負擔,要解決的問題都放下,休息好了以後,精神好了再重新面對問題,也許你感覺到創意就來了。我們面對感覺,感覺是會變化的,當愉快的感覺進來,或不愉快的感覺進來時,如果當時你沒有覺察到,如果一個感覺,你當時沒覺察到,這個感覺是會變化的,換句話說,我們接收到的感覺,或我們認知的感覺,並不是原來的感覺,是個變質的感覺,所以我們以能夠最早覺察到的感覺,當成純感覺,沒有經過知覺扭曲distort的那種感覺,我們需要那種純感覺,這種純感覺進入我們資枓庫裡,對我們理解事情比較有幫助,也對我們降服情緒比較有幫助。我們為什麼會有不純的感覺?就是來自期待,我們對事情的期待,或對事情的欲望、習慣會曲解、扭曲原來的純感覺。這種扭曲就像昨天記憶的事情,有可能經過一天睡覺,今天再重新回憶昨天的事情,原來的記憶,已經跟事實有了距離。就是你今天的記憶,可能跟昨天發生的真象不一樣,雖然沒有故意的扭曲。沒有故意扭曲你原來的記憶,但照樣會起變化,人在下意識裡會自動去壓抑掉某些事情,會自動把他擦上顏色,就是我們講的有色眼鏡。人的期待,一切的期待,很自然的期待就會產生,只要有期待,你就會曲解原有的知覺和感覺。那有了期待怎麼辦?就是要aware到它的存在,覺察到這個「期待」這個心的存在,你愈覺察到它存在的話,就愈不受到它的影響,但不是不要有期待,而是說,我知道我在期待什麼,等於說它在這裡,它在那裡,各如其位。
對於欲望,你如果沒有很清晰的理解,清晰的體會的話,你情的昇華也是種逃避,那種惰的昇華也是禁不起考驗,所以我們寧願採取對人類各種欲望,包括眼睛的欲望、耳朵的欲望、吃東西的欲望,或者喜歡聞香水的欲望,這種欲望,若你不經過親身的體驗,真正的體驗,你沒歷練過,就像打出去的拳,你硬梆梆的把它接下來,即使你把它接下來,那力量已經進去了,沒有順著那力量過去,那業力沒有真正的完成,就是說一個人那種習慣的力量沒有真正的完成,即使你避開了那欲望,還是會變成你內在的無意識的一種緊張,一直在干擾著你,所以我寧可開放的接受欲望,然後你去體會這個欲望,假設說你有性欲,可以去試試,這個試是在很專注的狀況下,很深刻的觀察狀況下,在你能承受得起的狀況下,然後在你欲望追逐的過程中,你覺得你是逐漸的在接近這個微笑,我們所說的這個微笑,是你真的得到身心上的滿足,假設不能的話,你只是在逃避。不容易哦!一個人在外遇時,他真的能夠微笑得出來,這是我們的重點,我們無妨面對欲望,面對欲望而同時想到我在追逐欲望,當欲望達到時,我真的有種身心的滿足。人都追逐身心需要的滿足,我們期待那種自在,像嬰兒的第一個微笑,嬰兒的第一個微笑,不是對你笑,不是對媽媽笑,因為他閉著眼睛,他不可能對人家笑,而且他不是故意的,他的笑不是故意的,他是種身心滿足的笑。所以不管是欲望也好,是感情也好,我們的期待是那種滿足之後,欲也好,情也好,那種惰和欲的滿足,是種微笑的境界。是種讓自己由衷的、會心的微笑,而不是那種空空洞洞的笑。
處理情緒方面,若你讓我生氣,我馬上不理你,馬上去做別的事,這種轉移,跟我們要講的轉移不同。你現在令我生氣,我不理你,趕快逃開去洗碟子、去幹其他的事情,還在生氣,動作還更快,這種不是我們一講的轉移,我們講的轉移是,轉移在看,自己變成在螢光幕上,好像別人在看我,但事實不是別人,是我自己在看著我,自己在看著自己,就把自己客觀化了,把自己客體化出去,然後就在螢光幕上看著自己;「在生氣」、「一個人在生氣」,你如果看得很專注,看得很深的話,好像你清晰度愈高,好像腦Bites愈多,清晰度愈高,你愈專注的話,那氣一下就沒了。
問:事後如果再起的話怎麼辦?
答:再看。你愈看,你每看一次就增加一次功力,就像你每天打過一次拳,就增加一次經驗一樣。你如果不看的話,你永遠沒有經驗,也永遠沒有被打的經驗。就是說永遠沒有練習的經驗。一開始可能很苦,但是看你的個性,還有學習的動力,如果你慢慢發現這樂趣,就會把它當成一件很有趣味的事。
問:老師,你的「看」是不是屬於接納的?
答:對,接納。而且在看的時候,我們用比較中性的態度,就看著它的變化,看久了以後它自然就自動的起反應。
問:碰到生氣時這樣看,可讓你平靜下來,那其他的情緒例如令人感動的,高興的呢?
答:你也這樣看。
問:這樣看久了,我想看破紅塵是不是就這樣看出來的?
答:不一定會看破紅塵(眾笑)。很自然的,我這個「看」就是說本來你批評我,我會生氣,對不對?我們在看錄影帶時,影片中有人在批評你所欣賞的男主角,這時你會生氣?我的意思就是這樣,你的感受是什麼,就是那樣。我在這裡用的就是Nothing personal,不要讓那種批評,一下子衝向我來,不要讓自己很容易take it to person,就把它看成他之所以會批評我,一定有他不了解我的地方,一定有他不知道事情原委的地方,或者說有我疏忽之處,再加上他的情緒可能比較急躁;你這樣看,看事情就是這樣看,而不是一下子把他的批評看成是看扁我的,不懷好意的,馬上做這樣的解釋,這叫take it to person,就是把這看成是針對我個人來的,是惡意的,早就想要修理我的意思,只是借這個機會而已,馬上做這種解釋。但若是你在看電影時,影片中有敵意的粗暴報復動作,你在看時卻不會生氣,這就是看的意思,就是很快的把它變成錄影帶,不是看破紅塵,再怎麼看也不會看破紅塵。
問:對情緒所引起喜怒哀樂,用你所說的「看」去看,基本上就是讓自己變很冷,對所有的喜怒哀樂都不動心。
答:我看完一部電影沒有很冷的感覺,我每看完一部電影,都得到很多感受,我所用的方法,都讓我很感動,對生命的動力那種喜悅越來越強、越深刻,所以用這方法無論怎麼看都不會看破紅塵,因為我也沒有,這是我自己的case,我的case,用這方法所得到的感覺和經驗都非常豐富。
問:你怎麼去把你的感情表達到最高,你看到我的reaction,是我接納這件事,然後我一個人去「看」這事。
答:譬如說你批評我一句話「你該死」,因為我沒有take it to person,就像看電影一樣,我的反應是:「你一定要這樣對我嗎?」真的,我的標準反應就是這樣,我是微笑著,我講的是真的,不是在表演,我平常就是這樣,任何狀態下對我態度都是這樣,「你一定要這樣對我嗎?」。
問:通常這樣的作法……。
答:他會楞住,因為他一點都沒有想到我不會生氣,而且微笑的問「你一定要這樣對我嗎?」。有人對你粗魯時,你這樣一問,他馬上會去想,因為你不是在責備他,你只是問他說「你一定要這樣對我嗎?」他馬上看你、看自己怎樣,他很難問「我怎樣?」因為這就好像拿面鏡子給他看,就像有人罵你時他的面孔很難看,你馬上拿面鏡子給他看一樣,這樣比較粗魯(笑)。
問:是不是能夠用「旁觀者清」來解釋。
答:類似。我們自己就是旁觀者。
問:第三者的角度比較緩和。
答:比較容易做到nothing personal。
問:在「看」的時候,主要是看自己,還是看對方,或整個情況,是抱怎樣的心態?
答:一開始是看自己,你有餘力再去看別人,但我們盡量不這樣建議,標準的是先看自己。
問:生氣時是怎樣看呢?
答:砰!砰!看心臟加速。
問:看自己生理的反應或心理的……。
答:先看生理的反應最容易,因為人家說你生氣你還不承認,生氣時脈搏一定超過86下,血壓一定上升,比測謊器還要準。沒有學禪定者不易查覺自己的血壓上升。
討論時,動了情緒怎麼討論?我們要有耐心讓對方的情緒平息,一般都急著和對方諍論,不願讓對方情緒有擺平的空間和時間,因為自己急著要把事情擺平,但是不可能處理,對方動情緒時是聽不進什麼話的,你給對方時間讓情緒平息下來。
問:所以不管是自己或對方動情緒,那種「看」的功夫是種緩衝,讓身口不做強烈的反應,把注意力轉移到身心的變化上,去觀照它。
答:對。
問:這樣經遇「看」以後,情緒就真的會緩和下來嗎?
答;對,一定的。
問:這是一定的學習過程嗎?
答:一種練習,就像跳高,越練越跳越高。一開始觀時有些費力,再觀時就自然不費力。
問:四念處的內容、次第、詳細的遇程,可否請老師說明?
答:四念處是說人的情緒產生過程都是由細而粗,但是我們練習時都是由粗而細,因為生理的比較明顯,就像血壓機那樣明顯;感受則比較不明顯,像不情願、生氣,所以我們從最明顯的來觀,等到你生理的緊張減少了或注意到了,以後才比較能看到情緒的起伏變化,所以「看」時是從最粗的看起,到一個控制範圍;再去看「受」,「受」看到可控制範圍了,再去看期待。就是說「粗」的看清楚才看得見「細」的,粗的是個輪廓,輪廓慢慢的看得清晰後,才看得見法,才做得到四念處,就如你看清方向才能走。
問:你剛說的不要take it to person,有沒有不處理的意思?
答:不要take it to person的意思,不是不處理的意思。我所說的take it to person
是指衝著我來,吃定我的意思。
問:他是無心的,不是衝著我來的?
答:對,不是negative的話,情緒就不易產生;take it to person是更強的negative感覺,放下negative person feeling的產生,你的熱情甚至會更敏銳、更深刻、更強、更紮實、更有後勁,而不會很「衝」的做事。
問:「看」是重要的關鍵,它的內容就是四念處,從比較強烈的,負面的情緒去「看」,最後所有的情緒都去「看」 。
答:對。所有的期待,不適當的注意都去「看」。
問:什麼叫不適當的注意呢?
答:不適當的注意,必須在你看到期待你才知道,會讓你產生personal的期待。
問:所謂「看」期待的意思是,我在未進入開會時,已產生期待了,這時就去「看」我的期待。
答:對啊!你就看著你的期待,要注意了。看期待就是當對方沒有照著你的意思去做時,你就馬上想到這事情。
問:基本上是控制自己的情緒。
答:不是控制,是看著它,你會有情緒是因為有你沒看到的期待。
問:personal的中文譯作什麼?
答:不要以自我為中心來看問題。personal是自我中心。各種事都有他的因緣條件而成,非故意。自我中心者就像小時候看月亮,都以為月亮跟著我們走一樣,長大了還保留這樣的想法。
問:和自我膨脹相反的是什麼?
答:是什麼就是什麼。沒有膨脹就不會有被壓的感覺。
問:老師,「與世無爭」這「爭」是什麼意思?
答:沒有什麼與世無爭,只是沒有personal、情緒的爭。看我的能力適合做什麼而做。修禪定者還是關心自己的家、社區、大都會的經濟繁榮等等,看個人條件。
問:老師可否做個簡述,讓聽者有所連接?
答:禪定是要節省身體的能源。台灣話「不要漏氣」,氣是指精神的氣,不要分散自己的注意,「不要散形」,「太散形」你的心就會漏,你在開車時,就會心想著家裡瓦斯是否關了,心裡在掙扎著,到底有沒有關,一直在考慮著。這是造成生活中的各種摩擦、緊張,內心常常掙扎,你的能源就這樣耗掉,很不值得。禪定就是節省心漏掉的機會,減少能源的浪費,減少注意渙散;讓你的注意力集中,注意力集中,會讓你更專注在生活的目標上,你想做什麼就專注去做。開始練習打坐,或者其他動態、靜態的活動,都要有那種好奇心和情趣,就像小時候看到牆角下冒出來的小花,那樣的好奇心,不要冷漠的看待。為什麼我們不能在所處的環境中做比較有創意的,有想像力的事情,去觀照它,去感覺它,不要概念式的思考,多去體會家裡的、公司的裝飾,相信有很多地方是你沒注意到的。這就是我覺得禪定會帶給人生命的「向度」和「展開」,會對人更好奇,你會覺得他有些動作你從來都沒注意到。你覺得他更有趣,因為你以前概念化處理他了。禪定會使你覺得生活更有趣味。現代人有太多的強迫,太多的非如此不可,太多的責任和形式,太多的固定做事模式,固定的說話方法;換個角度也許會豐富你的風格。換個角度不是完全放棄原來有的,而是豐富它。和人相處,可能的話,盡量從零開始思考和做,會給你一些創意的。
為什麼我們有期待呢?因為我們怕,怕萬一有變化,而寧可不自覺的去期待某人說某話、做某事,這之後還期待他履行承諾,或者期待某人、某事不消失,這種期待導致挫折。這種期待提早注意的話,會使挫折、摩擦,盡量減少或消失,就會增加工作效率和生命的動力。種種的期待也來自於自我膨脹、凸顯自己,如他人對我不好的稱呼或我在別人心中的分量較低,覺得被貶、被輕視,常有這種感覺。
接著談跟著感覺走,否定自己的感覺等於否定對自己的理解,否定開放,對事情就曲解了,所以至少心裡面清清楚楚的承認你所感覺到的。
注意你平常不注意或矯正不適當注意。在最醜陋的人身上都有他可愛的地方,這是至理名言,我們會因對醜陋事情的逃避,而減少對事情的認識。對我們有威脅的如治安惡化、政治腐敗、外遇、失業、股市狂崩、社會變動、失去自我、喪失記億、老、病、死、被看不起,種種的恐懼都會讓我們感覺萎縮,當你感覺萎縮時,你無法認識事情的真象。因為你無法認識感情是怎麼一回事,你只是在逃避,逃避本身真正的問題,躲在自己以為很溫暖的黑箱裡,不敢見光。你活在不敢見光的世界裡,會使自己過敏、神經質,對外界的事物無法敏銳觀蔡。我們要更敏銳,先要做到跟著感覺走。
我們的初發心要先自己做到,不用語言、行為、思維去強迫另外一個人順從自己。反之去強迫另外一個人順從自己。反之,自己不如此做,做事隨順因緣、條件,就不會有非我不可、硬梆梆的,強迫自己應該做什麼、不做什麼,這都會有不自然的感覺,這會讓我們有負擔,被壓得喘不過氣來,會讓我們沒有辮法活在真正的感覺裡,感覺「死會」,使心眼無法張開!(承陳素玉、林麗清整理錄音帶)
(1989.12.《新雨月刊》第2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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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慈田 主講
四神足是四種很快達到解脫的方法,又稱四如意足。我將神足先做個詮釋,再進行討論。
一、欲神足
欲(chanda)與貪(tanha)是有差別的。欲是通善惡,貪是不善的心所。善法欲是逆貪嗔痴的方向;惡法欲是往貪嗔痴方向。欲有意志力(will)的內涵,欲出離三毒、五蓋,往解脫路上,經上說佛陀因為「一切善法,欲為根本。是欲因緣得三菩提及解脫果。」(《優婆塞戒經》卷第五,大正24.1062中)。欲是強勁的修道動力,修行人要常檢驗修道的意願強否,為何增強?為何減弱?應自我省察。學佛人初發心可能非常勇猛、活躍,但有些人到後來若在解脫道因無更深刻的體驗、突破,可能在佛教界消失,這當然也是個得去探討的題目。
論書說:「信為欲依,欲為勤依。」欲產生動力,須有「信」為前提,信的內容為信仰三寶、四諦,體驗人生問題的苦,並精進求解脫、自在無礙的境界,由知苦到知滅之道,從此產生修道的欲望。
二、勤神足
欲神足是心理上的修行動力,勤神足是身體力行。不止是心理,表現於行為上不停的去做。修行要時時檢驗自己是否精進,若不精進常常會一再出現懊惱、惱悔的事,且令懊惱的歷史一再重演、循環,修行就是要脫離這種困境,減少「悔」,增加突破困境的喜悅,一直這樣做,才能如經上說的「所作已辦」,隨順因緣,隨時完成應該做的。若不精進有什麼過失?若不在修行道上,貪嗔痴沒有解決,會使這些三毒,與你周遭親友時強時弱地互相影響、迴向,而沒辦法解決,互相在三毒五蓋裡牽引。
在一修行團體內,若不精進用功,會影響彼此進度,彼此之間表現懶散,說服力很弱。個人沒有進度,團體也無法成長,可能最後有瀕臨崩潰的危機,或變成隨順彼此習氣的民間團體。修行有努力就有心得,可與人分享。慚愧心亦是一種修行動力,沒有慚愧心就無法提昇動力。
三、止神足
全神貫注,正念正知自己在做什麼;相反的,處於無明,經常不知自己在做什麼。隨時注意呼吸均勻與否,是培養正念正知的很好下手處,呼吸是檢驗自己內心很大的關鍵,當呼吸不均勻,常是自己心念散亂、掉舉、不安狀態,當我們注意到時,可隨時調整自己。任何時候,以三個呼吸調整自己到心平氣和。
經腦波的測驗,深呼吸30秒間,心情可恢復安詳,安詳則才能做觀察。當然在特殊情境如瞋心重的人在激怒狀態,三個呼吸是無法恢復平靜,就要多作幾次深呼吸,我們要以三個呼吸為目標。
人常常很急於應對,常流於不恰當應對,或逃避問題,或答非所問,修行人須要冷靜,須要有止神足,看清問題點,不要急於應對。
四、觀神足
觀是種洞察,是種智慧,「般若」其實就是智慧,不受到干擾,以平等心來看待是什麼,為什麼,該做什麼?如實地知見、應對就是「智慧」。沒有止神足的基礎,沒有定的修習,是不能發揮觀的能力,止的基礎上沒做好,觀察事物的因緣、真相,會看不清楚,分析因果會不正確,觀要觀什麼?觀五蘊的形成,分生理與心理層次,心理如何影響生理,生理如何影響心理,交互的關係怎麼樣,自他互動關係又是如何?孤立因緣,往往無法洞悉事情真相。禪宗參話頭:「父母未生前本來面目」,很晦澀很有玄學味道,以原始佛教來說,很直截了當地說當下怎麼形成一個意識狀態?身口意怎麼發動?動機是怎麼形成?有無「非如此不可」的主宰因緣的盲動?把因緣弄得清清楚楚就是如實知見,不要掉入弔詭的語言。修行會愈來愈開放,愈來愈打開心胸,修行不是封閉的系統,不是種自戀症、自我黏著,自以為是的孤芳自賞,修行不管個人或團體,都是要有開放態度。人往往會因他的保守性與習慣性,而分不清楚好壞,甚至會排斥好的東西。以原始佛教來講,有「身見」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封閉心態,沒有辦法看到事實的東西,聽不到外面的聲音,雖然耳朵聽了,但無法進行思考,修行經過「觀」的察覺訓練,慢慢將心胸打開,把頑固不化的觀念消化掉,變成開放心態的修行人。
張老師說:「該說的時候說,不該說的時候不說;該做的時候做,不該做的時候不做。」也就是說不拖泥帶水,乾淨俐落,讓我們的思考、語言、行為明明朗朗的,一個接一個,一個與一個之間,怎麼樣轉折非常清楚,不會猶疑、搖擺,這是很重要的修行關鍵。
觀神足的第一個階段「是什麼」,第二個階段「為什麼」?這裡說是什麼就苦諦的問題的確定,為什麼是集諦的分析,可能要往上這溯好幾個「為什麼」,才能真正找到問題根源;確定問題的根源,才能進一步談到解決之道。
◇ ◇ ◇
黃:張老師說的「該做的時候做,該說的時候說;不該說的時候不說」跟觀神足有什麼關係?
慈田:比如說該喝茶的時候才去喝,不該喝茶時就,不要去喝,很多界線要把它分清楚、確定,才不會含混、拖泥帶水。
黃:它的內容解釋比較少,如光從這四句話,會像教條似的。
慈田:那是大致上來講,不是教條似的。以英文來說是clear cut,明朗地、乾淨俐落地做什麼清清楚楚。
施:神足與神通有否關聯?
慈田:四神足的安排特別強調「定」的修行,也跟「神通」有關,或有神秘的意義,不過我們往比較清楚的修行方向走,在神通的方面,除非有人能證實,否則不是我們證明到,我們就不談。
施:因為有些書上在這方面有強調,我覺得跟它很遠,剛剛聽慈田講後,就覺得比較親近點,比較可以做得到,以前「四神足」覺得是神通一類,不是我們能做的,所以現在聽了蠻受用的。
慈田:我跟一位錫蘭老法師談了些神通的事情,他說比方發明火車、汽車、飛機,這也就是人的「神通」。不一定要把神通看成為神秘性,往這個現實實際方向來思考,比較實在。比方說飛機確實飛得起來,汽車確實能走路,這都看得到的,另若現神通不是肉身可以現,而只在禪定境界實現,可能是幻覺會飛、鑽地等現象。像我們的夢境有時也會出現類似神通境界。
施:像密勒日巴傳記裡,到最後他也會飛起來了,經典裡記戴許多阿羅漢入涅槃前飛到半空中。
慈田:誰曉得?因為沒有人檢證,而某些記載可能虛構,像密勒日巴是個努力修行的人,他的傳記、歌集可能像「壇經」一樣,本來流傳的東西不多,後來卻變成那麼多的東西,神話可能一直加進去也說不定。神通跟煩惱的解脫無關。
施:「神足」如果用現代的語彙來解釋是什麼?
慈田:神速達到解脫自在。
施:「止」比較容易體會,「觀」比較不易體會。
慈田:整個修行重心是以四念處來察覺身心狀況,修行愈深刻,「觀」可以愈細膩,剛開始,一般都比較粗糙,要觀察入微,對自已身心變化要敏銳去察覺,如果沒有四念處的基礎,觀神足則無法成就。
施:一般說「止觀雙運」,你有時用止,有時用觀,事實上在修行時,如你在注意呼吸,那就是觀,但應該也有止的功效。
慈田:注意呼吸當然有止有觀。因念頭(觀)已跑(止)到呼吸上面,已經有觀有止。
黃:剛剛說「觀」的內容不止觀外界的因緣,且觀自己本身情緒的起伏。
慈田:重點當然放在自己,初修行可能外面的因緣太複雜,看不清楚,因為自己沒有了解自己很清楚,在自己心理的東西還沒體會的很清楚的情況下,了解別人不會很清楚。
黃:佛教講的「般若」是否亦跟自己的觀察有關?
慈田:「般若」與「智慧」是一樣的,阿含大部份都譯作「智慧」,只有四處用「般若」,後來般若經講「般若」與原始佛教講的般若已有些差別,比較淺白的說,事情是什麼,那我們看到的也是什麼,不加上主觀的好惡,才能看到事情的真相,如果有主觀的好惡,則你的觀察必然有些干擾,智慧就無法顯現。
黃:大乘所講的般若,涵蓋的範圍好像很廣,包括世間的因緣法。而從原始佛教講的智慧,在於自己煩惱的斷除。
施:其實止就是觀,觀就是止,是不是可以這樣子講?
慈田:它有互相重疊,互相輔助,相輔相成。
施:像剛剛說止,要全神貫注,知道腦筋在想什麼?該做什麼?事實上這就是「觀」,所以,止就是觀,觀就是止。
慈田:「止」「觀」要分開可能不容易。「止能夠成就觀,觀也能夠成就止」,阿含也這麼說。
施:初學佛的人剛開始衝力很大,到最後比較退失,最主要原因是因方法不對,還是什麼?
慈田:比如我一個朋友,以前是佛學社的社長,剛開始衝勁很強,他學到些未經消化的佛教的名詞、概念、教條,搬來搬去依教奉行,應用在實際生活上,很多東西無法突破,有很多衝突。有一次他到某淨苑,有一位大專同學談到某某同學已經結婚,問老和尚知不知道,老和尚說不知道,然後,嘆一口氣說「罪孽」……。
施:結婚為什麼是罪孽?
慈田:有些比較保守的觀念,勸人精進啦,往修道的方向走,不是出家,也要單身。他聽了這樣的話,結婚以後都會有罪惡感,婚後大約六、七年都沒有再到那邊去。他開始衝勁很強,問題是很多東西無法突破,在日常生活中怎麼應用?佛教徒可以依經典說得頭頭是道,問題是搬出來生活中應用看看,有可能就是用不上。
施:這是知道,但是沒有做到。
慈田:不只是這樣,用不上啊!
施:釋迦牟尼時代也有優婆塞證入涅槃的,我覺得印度那個社會適合出家生活,且那個時代出家是一個習慣,是整個世俗共認的、肯定的,目前台灣我想你不能標榜與社會不一樣,出家、在家都可以涅槃,我感覺知道太多沒有去做,是沒有用的;另外,學佛剛開始有衝勁,後來為什麼沒有?善知識是否有善巧方便引導他?
慈田:用我們今天的課來講,他有欲神足、勤神足,但他沒有止、觀神足,沒有整體的修行,修行是要整體的配合。
施:教他的人很重要,這個時候應該引導他,不讓他走偏了 。
慈田:(目前台灣)佛教的教育跟社會脫節,這就形成一種封閉系統,若是個開放系統,對社會應該有種種的關切,該講的要講,該做的要做,不要畏首畏尾,佛教對社會陌生,能代表佛教講什麼話?第一關就無法用佛教的正法來引導這個社會。
江:信徒在接受宗教,有的人因某種挫折,這個本來的動機沒有去解決掉,只想用出世間高深的理想,化為動力,而事實上,原來的世間問題並未解決,永遠存在那問題。是否原來的錯怪,導至追求時產生很強的向心力,理想又很高遠,幾年內很難達到,隔了一陣子,如果沒有認識清楚,轉換原來不平的動機的話,這股向道心,無法很快達成,而逐漸下沈,是否這樣?
施:事實上,參加佛教,不一定在社會上有挫折才參加,依我個人,不知生死之外還有什麼?從佛教才知有涅槃,才引起我往這方向追求的動力,剛開始報紙不看,電視也不看,社會上的事情也不想知道,現在報紙、電視都看,也比較快樂。
慈田:學佛剛開始可能有些轉變,調整生活步調。如減少無謂的應酬,還算是不錯的,有的過分極端,可能變成人際關係萎縮。四神足你較缺少那一項?
施:有想做,但並不很紮實。
慈田:通常比較難是觀神足,觀因緣。一般修行人有些可能止神足很缺乏,不知怎麼修定,深的修定不談,淺的定也不知怎麼下手,今天所談三個呼吸,是要從淺的定下手,一般人很難理解三個呼吸真的有那麼大的功效,他們認為一定要有深的禪定,智慧才能開發,深的禪定又無法達到,沒有修定的因緣條件,所以一直就擺在那裡,常這樣想:我若有因緣,整個都放下。但問題是一直沒有修禪定的條件,修定的構想就此永遠擺在那邊,空洞無用。若能落實簡單的三個呼吸,隨時都可以做。
像觀神足是經常要討論,才知道修行上有那些執著、障礙,像我們這樣討論,不止聞思,裡面還有修行,觀本身就是修行,談論中若有觀得不清楚的,就要把他看清楚,討論清楚,這是強有力的修行法。一般人止神足可能有這種懸空,而觀神足方面,又可能不是生活上細節裡的因緣觀,何因何緣生滅,何因何緣轉變,若他不是這種觀法,而常是一個概念式的,所謂概念式的,如玄澀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這類東西當成一種觀法,那就有疑問了,學佛人常在一些字句裡鑽來鑽去,無法落實生活,一般人沒去思考落實生活的問題,只在經裡頭打轉,在那系統裡打轉,一搬出來應用於生活就捉襟見肘了。
施:觀神足比較無法體會。
慈田:加強四念處,才能體會。
黃:不一定深的禪定才能觀察,才能做到止神足、觀神足。
慈田:只要有三個呼吸的基礎,就有觀的能力,就有定力來觀察因緣。任何時候緊張、焦慮、身心狀況受干擾,都提醒自己在三個呼吸內把他降服,方法是把呼吸吸到丹田,再慢慢的呼,溫柔地不要太用力。我試過一分鐘大約三個呼吸,有人可能半分鐘三個呼吸,差不多半分鐘到一分鐘之間,一般正常的呼吸則一分鐘十幾次。
施:四神足是否為加強四念處的方法?
慈田:欲、勤神足是修行的動力,四念處都有止觀的成份。
黃:剛剛提到「觀神足中自能以平等與捨的心情來看事情的本來面目」,這我不太能體會。
慈田:平等是不受干擾,捨就是沒有情緒的起伏,像翹翹板一樣,一個掉,一個舉,心不平衡,平衡就無所謂掉舉、散亂、昏沈、情緒。放不下就是沒有「捨」,捨以淺易來說即「放下」,放不下是有很多黏著、執著,這樣就無法看清楚事情,像男女談戀愛,對對方很黏著、貪戀,就沒法看清楚雙方需要什麼,五蘊、四念處是什麼?可能受自己主觀、好惡左右他的語言與行為,捨才能看清楚雙方在想什麼,做什麼。
黃:這是在觀就要做到?
慈田:對有起心動念,就要提醒自己有起什麼念頭,有心不平衡一併出現時就常做到捨,像男女談戀愛,心裡常不平靜,就要去恢復平靜,有黏著就要放下,不是不要談戀愛,談的時候,可以用平等心去談。
黃:剛才提「止神足」,談到三個呼吸是很具體的方法,即當我情緒起伏不平靜時,就用三個呼吸的方式回到止神足,那觀神足就是要以平等與捨的心情來看事情,他具體的方式是什麼?
慈田:起了不平衡心就是離開四念處。
施:慈田上次講法念處,是事情背後一個動機,這才是很難掌握。
慈田:剛開始比較難掌握,但愈觀愈深愈清楚。
施:動機就是因緣,即觀因緣。
慈田:對。
黃:只要心情是在掉舉狀況,不管貪心或瞋心,就已經離開四念處了?
慈田:嚴格來講是這樣子。
施:為什麼四念處在課堂容易掌握,回家就放失了?
慈田:修行還沒打成一片。中級班我建議寫修行日誌,當然這是比較累,比較精進的方法,隨時提醒自己的身、受、心、法是什麼狀況。
黃:止神足中若腦筋亂飄,想東想西,是種耗費精力,但以感受來講,東想西想不是很累的事情。
慈田:一般人從白日夢裡可得到相當大的滿足,白日夢的想往往是無意義的想,不在意自己在想什麼,我們所做的修行是要觀察自己心念怎麼跑,是有意識的想,把無意識的想,變成有意識的想,白日夢是無意識的想,耗費很多時間,結果對生命,生活沒有起積極的作用。
施:白日夢是我們已習慣了,所以不覺得它不好,事實上,可能它不好,只是我們沒察覺而已,是種習氣。
黃:所以說他是耗費腦力比較觀察不出來,但是如果說它是件沒意義沒有正面的結果,想的這段時間都白費時間,這是比較可了解的。
慈田:對一般人白日夢還是有他的功能,有一些補償作用,心理學研究白日夢,並不完全是負面作用。
施:白日夢太多一定無法涅槃。
慈田:修行人要一直減少白日夢的東西,減少沒有意識的東西,每一個心念都要意識到。
林:一次我在寫修行日記時,我同事進來看我,我就很自然的收起放一邊,那時我感覺用平等心對待,沒有勉強與應付的心,就是很自然的對應,跟以前的態度不一樣。
慈田:用自然,不勉強的心是很好的態度。
施:我有一個不平等的例子,幾天前上班時,有一同事跟我講話,內容是賺錢的事,我不想聽,就想打斷,這時正好有位同事經遇,我就把話題轉到另一位同事身上,談話就這樣結束。但我發現這是個很不平等的對待;也發現這很不合修行人所做的,這是很不應該的,但卻也達到我的目的,我的方法算比較尖銳,因為他也發現我的舉動在排斥他,所以他也自討沒趣的走了。
慈田:如果有下一次,你覺得應該怎麼樣做?
施:我會說:我還有事要做,我要找那個同事,也許我會這樣處埋。
慈田:像今天談的「該說的時候說,不該說的時候不說」。該怎麼樣坦白?
施:如果要很坦白的話,我要說:「我們不要再談這個了,我沒興趣。」事實上,那個時候我跟他應對,好像我很有興趣,這就是我最大的不應該。
慈田:就是你表情上表現得好像有興趣。
施:他太想講了,所以即使我不是如此表現,可能他也以為我想聽。
慈田:也許你表錯情,他會錯意。
施:那就是我身、口、意不合一。
慈田;對。以後應朝身、口、意一致的方向,內心要講的話講出來。
施:這樣可能給他一盆冷水。
慈田:有的人可能需要冷水。
黃:否則可能下次他再來找你。
慈田:你這樣講,他可能臉色很難看,但該講的仍要講。你覺得呢?
施:其實這也是我該改進的地方,事實上,有時候我覺得我該這樣做,可是卻沒有這樣做,應往這方面努力。
慈田:這樣人際關係才會更自然,而且也更具足神足了。
(1989年3月26日講於台北法輪講堂,承陳素玉整理錄音帶。)
(施:施中民 黃:黃中豪 江:江煥銘)
(1989.12.《新雨月刊》第2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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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卿
沒有自覺,那有自決?自覺是自決的前提,自覺什麼呢?自覺到自己的前途,須由自己抉擇,他人不得以外力強制。就國籍而言,每個人有權利選擇自己的國籍,人出生時,大半由出生地決定了國籍,長大後,他有權決定自己的國籍(可以移民歸化),同時也有權利決定居住地的政治命運。「居民有權決定居住地的政治前途」,這個推論就是目前各方爭論的「住民自決」問題。
「住民自決」的觀念淵源於主權在民的思想。主權在民的「民」,特指同意受國家統治權支配的「被統治者」而言,而非某一國家機關主觀認定的「國民」。例如,台灣同胞不在中共統治轄區,中共政府所有的權力,也非基於台灣同胞的同意,因此,台灣同胞不是中共政權下的「被統治者」,也不是「中華人民共和國」能主觀認定的國民。同理可證,大陸同胞也非國民黨政權下的被統治者,所以,也不是中華民國的國民。舉此淺顯而熟悉之例,旨在說明,一切主權必須來自「被統治者」的同意。「住民自決」的真諦,就是「被統治者」有權利決定其集體意志的行使。被統治者如何行使其集體意志,就是主權在民的內容。簡單的說,「住民自決」就是:主權屬於被統治者。
「住民自決」的主張,和「主權在民」是一體兩面,主張主權在民者,必然也主張住民自決;不主張住民自決而主張主權在民者,是不了解「主權在民」的。提出「住民自決」,並非純粹是一種政治訴求,事實上,其更深廣一層的自覺意義,尤為重要。畢竟,政治或任何主權都是為「人」而存在,不是「人」為政治而存在。「住民自決」的理念,可以回溯到人類存在本質的自覺。
一、人文層面
人類存在以自由為本質。有自由,人類向美、向善、向真的意志,才得以完全展開。展開自由意志,必須以不主宰他人意志為前提。「主宰」指的是,企圖以武力或強制性約束力箝制威脅他人。只要人和人之間,存在有主宰和被主宰的關係,人的自由本質就受到侵犯。有這種侵犯,人即無法完全展開其向上的意志。當人自覺到人格的主體性時,其所以為人的自主性意義,就彰顯出來。有如此的主體性自覺,人即不容許任何「主宰」式關係的存在,亦即能充分尊重他人的意志取捨,因而也能無條件的接受任何個體的「自決」(自己的前途由自己抉擇)。人類文明的第一個人文精神,就是表現在這種「不主宰」的胸襟上。人類要避免創造力遭到閹割的命運,唯有實踐「不主宰」的人文精神。不幸的是,人類史上有太多大家長作風(即令初衷是善意),自以為是地要塑造他人意志,並強制他人放棄自我取捨的意志。把自己主體性意志的滿足,建立在另一主體性意志的扭曲上。人因而沉默地容許各種威脅生命、威脅工作、威脅財產、威脅家庭幸福的野蠻行為;強暴、鬥毆、體罰、任意解僱以及無理的搜索、檢查、逮捕、拘禁,甚至更殘忍的秘密刑求和暗殺,都是典型「以力服人」的霸道作法。這些主宰式行為,來自「有我無他」的不容忍和貪婪,人和人的關係因而淪落為征服與被征服的權力鬥爭模式,人間之樂變成不得不建立在主宰他人意志之上。當人的行為變成以「追求主宰而逃避被主宰」為主要形式時,心境易變得荒謬虛無;當緊張焦慮與濫情耽溺的情緒,一躍而為意志的主宥力量時,人性即遭到嚴重扭曲。人不再自由,人類存在的整體本質失去意義,人變得荒謬無比。
解決之道,就是要站起來反抗,反抗對主體性意志的任何壓制,同時要發揮「不主宰」和「自律」(自我節制)的人文精神,俾使個體生命主體在互動中成長。儘管,展開生命意志的生命世界,有著重重無奈與沖擊,但是,生命主體無可限量的掙扎韌性,卻同時讓我們感受到堅韌執著與同體悲情之美。
當人專注細膩,無微不至的呵護自我意志時,生命主體之美,即以微微的笑靨,開展其充沛活力的一天。
缺乏「不主宰」和「自律」的人文自覺,人即變得急躁散亂,種種不安的情緒,有一陣沒一陣的侵襲而來,顯出不必的緊張和焦慮煩惱。於是,人在感覺上變得自私、貪婪和神經質,在理智上變得虛無荒謬而是非不明,在意志上變得濫情耽溺而善惡不分,在行為上變得畏縮懦弱而冷漠公益,人類文明的人文層面,因而病懨懨、無生氣,人的創造意志萎縮,社會生機貧弱無力。
二、社會層面
沒有高度的人文自覺(需同時表現在職業和日常生活),人就不能以不憂不懼的人格,大無畏、大自在地去建設社會倫理;社會的每一成員也無從享有「不虞匱乏,不虞恐懼」的社會環境。環顧周遭,不難清楚地察覺,到處存在著參與政治的「恐懼感」。上一代諄諄告誡年輕的一代:「不要插手過問政治」。一隻聽說幾乎無所不在的政治怪手,可以在旦夕之間,扼殺一個政治參與者的生命,或摧毀他的工作、財產和一生幸福。這種對生存權、工作權、財產權和家庭幸福的威脅,不衹存在於政治權力體系裡,也存在於社會生產分配體系裡,前者尤為嚴重。要求公平的權力、所得與財富分配,是人類實踐民主政治社會的主要活力;一旦不這麼要求,「民主」社會就失去成就動力。不幸的是,那隻政治怪手經常地威脅著、箝制著人對公平分配的要求;「被統治者」因為心懷此種「政治恐懼感」,而不願討論社會問題,不敢參與政治活動;久而久之,被統治者對公權力或主權的行使,關心越來越淡;行使「同意權」和「監督權」的能力,也越來越不足。不虞恐懼民主參與,從此失去實踐的必要動力,民主的內容(不虞匱乏的全民幸福)也因此無從達成。
為重建社會生機,必須先除滅那造成「被統治者」普遍存有政治恐懼感的「政治怪手」。「免於恐懼」是做人的基本自由。連這點自由,都不具備,人跟待宰的家禽實在沒有多少不同。一個人在飽受外力威脅下,很難有足夠迴轉的自由抉擇。當整個社會大部份成員,都同感這種外力「主宰性」的威脅時,這個社會不可能走在通往全民幸福的軌道上;當國家機關容許這種主宰性外力威脅「被統治者」時,被統治者不可能對這個國家機關有足夠的認同,被統治者可以行使「不同意權」而收回主權。畢竟,一切國家機關必須直接或間接由被統治者產生,因為任何心智正常的被統治者,都不可能同意把統治權交給無理干涉自由以製造政治恐懼感的國家機關。人要能自在無長的關心公益、參與社會和政治活動,人才是自由的、社會生機才是蓬勃的。為樹立保障全民幸福的社會倫理,人必得和以國家立場自我標榜的主宰者對抗,只有完全消除政治恐懼感,社會脈搏才能夠正常的躍動,否則,一參加民主運動或一提出「住民自決」,就被安上偏激份子的分離意識,這樣下去,民意不可能有機會充分開展,人類群體之幸福也無從達成。
三、生態層面
由於缺乏自律和關心公益的人文精神,也由於缺乏自在無畏的址會參與風氣,人變得自我孤立式的貪婪,只顧個體利潤的創造和受益,而不顧群體賴以繼往開來的生態環境。水土保持、垃圾、噪音與各種污染問題日益嚴重,目前雖然已有廣泛討論,危機卻未有好轉趨勢,原因值得進一步注意。生態環境,往往不只和工商界短期利益結合,同時也能吻合國家機關統治者的短期利益,不但如此,這些急功近利的本位市場,還能痳痺性地滿足被統治者提高消費水平的現實欲求,生態保護推動所以有勁無力,就是因為有上述的微妙三角關係。補救之道,唯有強有力的人文精神重建和更深廣的社會參與。
生態保護運動,不以自在的人文精神(人格主體性的自覺)和無畏的社會參與為基礎,不可能獲致成就。因為,人面對生態破壞,很容易有「不見棺材不落淚」,得過且過的心態。在這種相當普遍的偏頗心態下,想單靠少數良心的登高一呼來維護生態環境,到頭來終會發覺只是一廂情願的痴心妄想。畢竟,現實社會有具勢力因素,共同利益的結合,通常能演化為勢力集中的集體意志,目前社會型態,可以說是由國家機關和工商機關兩大勢力分庭抗禮,其他勢力或因共同利益欠明確、或因關心公益的人文精神不具足,力道相當微弱,當國家機關和工商機關又以短期利益相結合時,主張生態保護的勢力,難免就顯得雷聲大而雨點小了。
四、結語
社會運動要面面俱到,不能衹顧生態環境保護運動。社會運動要成功,不能不兼顧人文、社會、自然三大環境,因為這三大環境環環相扣,互相影響,任一環境維護運動的缺失,都足以反映另一環境維護運動的偏差。社會運動要從被統治者的自覺開始,被統治者要自覺到行使同意權和監督權的重要,不可輕易把主權交給滿口國家利益,實際卻搞家族利益的國家機關,也不可怠慢利潤本位的工商機關而聽任其缺乏自律的污染。人文精神的重建、廣泛而深入的社會參與,都是被統治者要不斷自覺的民主形式和內容。
從事社會運動,與政治運動稍有不同,後者強調「自決」而跟著選舉熱潮起落,而選舉又往往跟著社會強人對權力結構重新分配的要求打轉,有時不免顯得短視現實。社會運動奠基於人文精神,兼顧自覺與自決,目的不在追求權力,所追求的祇是人所以為人的自主性自覺(由大自在人格到大無畏的要求公平的幸福保障),充其量,追求的衹是影響力,變質為短視現實的機會較少,長期「大我」利益的前瞻性考慮居多,其影響力雖不及政治運動「淺顯」但較為「深遠」。要從事社會運動,我們需有這層基本認識,然後才談得上長期堅持的毅力、悲天憫人的智慧和大無畏、義無反顧的勇氣。
(1989.12.《新雨月刊》第2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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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興
編者按:一個人身體不健康有遺傳(內因)和環境(外緣)兩種。遺傳太差,環境再好也沒用;環境太差,遺傳再好地沒用。心理學家林家興博士在這裡為我們探討善惡的內因、外緣,也許可以減少傳統佛法對外緣的輕視。
什麼是惡?貪瞋痴的增加,是惡。什麼是惡行?增加貪瞋痴的行為是惡行。個人惡行再多,還不是最惡。個人作惡固然增加自己以及周圍的人的煩惱苦,但其影響仍然有限。那麼,什麼是最惡?增加貪瞋痴的文化,是最惡。文化就像是我們所呼吸的空氣,所飲用的水,其品質無時無刻不影響我們的健康和幸福,而其影響是極為深遠的。一個增加人間貪瞋痴的文化,橫的來說,可以增加社會上多數人的貪瞋痴,帶給人間更多的苦難。縱的來說,可以讓代代子孫不知不覺的增加貪瞋痴的習性。文化對人苦難的影響最不能忽視,惡的文化像污染的空氣,污染的水,無聲無息的,日以繼夜地在戕害我們的健康和幸福。
文化是一個社會法律、政治制度和教育文化的總稱。它的存在與我們息息相關,由於我們對它的存在忽略,使得我們對自身以及人間苦難的因緣無法看得清楚分明。
不公不義的法律,包括法律規範的內容以及法律的訂定和執行,使人民對立法和司法失去信心,既然善惡的判斷不是公平與正義,權益從此涇渭兩分,一切唯權是問,唯利是圖,人民有意無意地也養成善惡不分的態度,短視近利,誤以為符合自己利益的便是善,便要極力爭取。法律既不公平,又不合乎正義,人民又無適當管道來改善法律規章的公平性和正義性。在不公不義的法規誘導下,人民的智力和精力自然走向唯利是圖的脫法行為。這是不公不義的法律在增加人民貪婪的習性,不公不義的法律才是人民貪婪的主要因緣之一。
根據不公不義的法律規章而組織的政府,由於誤導民意,與民隔閡日深。當政府無法盡到保護人民的各種權益時,人民無可奈何地被逼迫走上自力救濟,人間充滿仇怨,政府與人民相怨相鬥,人民與人民也相怨相鬥。誰不願意和平相處、共存共榮?人民為什麼變得如此恐懼不安,幽怨氣憤?不公不義的法律和壟斷民意的政府是直接間接增加人民瞋恨習性的根源。也就是說,不公不義的法律和政治制度才是人民瞋恨苦惱的真正因緣之一。
增加人民無知的大惡,莫過於愚民教育。一個治權膨脹,政治萎締的國家,教育決策壟斷在中央政府,教育成為貫徹統治者一己之意的手段。教育內容與方式由少數官僚越俎代庖,人民無緣置喙。這樣壟斷課程內容,管制教學方法,統一思想言論的教育,必然產生一個個有技術無智慧,重視利害,忽視公益,呆滯沈悶的順民。人民未得教育之利先受其害。缺乏學術自由、教學自由的教育,人民必然無法完整暸解人間的真象。由於人民一知半解,斷章取義,信奉教條,沒有充份資訊的滋養,自然是無知了。當無知的人民又缺乏自覺時,可憐的人民自然墮入煩惱苦的流轉之中。於此可知,不當的教育才是人民無知的主要因緣之一。
什麼是最惡?增加貪瞋痴的文化,包括古帝王統治人民的道德教條,不公不義的法律,壟斷民意的政治制度,以及愚民教育。什麼是善?貪瞋痴的減少,苦的減少。什麼是善行?減少貪瞋痴的行為,是善行。什麼是最善?改善不公不義的法律、不民主的政治與愚民教育是最善。為善最樂,讓我們藉著從自身做起,關心社會文化、法律政治、教育、環保等問題,以建立一個善的文化、善的法律、善的政府,和善的教育為自己的責任。這樣的善行才是人間最上乘的善。
(1989.12.《新雨月刊》第2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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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Rev. Ignacia Ellecuria
譯者:白偉瑋
編者按:面對台灣社會越來越多的暴力,做為一個宗教家或宗教信仰者會有何感想?最簡單的回答是眾生業力牽引,這樣的回答只能算是名詞解釋,因為諸法因緣生,諸法因緣滅,是什麼因緣牽引出層出不窮的暴力?做為一個宗教或慈悲的實踐者,我們是不是要先正見暴力引發的因緣?要正見暴力的因緣,不能只簡單的歸因於眾生無始貪瞋痴,光有「因」這是不會生出暴力的「果」,俗話說:「無風不起浪」,這個「風」就是我們票好好探討的「緣」。
本期月刊先登出薩爾瓦多「中美洲大學」校長Ignacia Ellecuria的一篇短文,文中認為,體制化暴力裡的不義(即中國人講的上樑不正)是一切暴力(即中國人講的下樑歪)最主要的「緣」。對Ellecuria來說,暴力有好的和壞的兩種,壞的暴力指的是政府使用體制內的武力(包括軍警和情治力量)不義地剝奪基本人權,好的暴力指的是被壓迫者覺醒到政府(壓迫者)加諸於他們身上的不義,為了翻身而對舊秩序(包括政治、社會、經濟秩序)所行使的破壞力量。簡單說,壞的暴力就是權力的濫用,即使這個權力是合法的(lawfully constituted authorities);好的暴力就是制止暴力的濫用,制止不義的結構和行為,即使是非法的。
這篇短文摘自Ellecuria神父的書「Freedom made Fresh,the Mission of Christ
and His Church」,薩爾瓦多國防部長在198l年 4月公開在電視上宣佈138 位叛國賊的名單,其中就有這位赫赫有名的耶穌會靈魂人物,薩國當局和地主、大生意人,旱就不喜歡耶穌會的教士,因為他們一直指陳薩國的危機根源來自不義的經濟體制,而且還提出一本本有份量的社會政治經濟分析研究,薩國右翼政府早就警告耶穌會的這些神父,說不殺可以,但趕快給我滾出薩國,他們偏不肯聽。l989年ll月16日,Ellecuria 神父和「中美洲大學」(薩國名聲最好的大學)副校長Martin-Barc神父和另四位耶穌會教士,一位廚師再加上廚師女兒等一共八個人,一起被殺掉,具中有四位耶穌會教士頭顱被敲開,據說,是為了看他們腦袋瓜裡頭裝了什麼鼓動窮人思考的東西。
九年前講話比Ellecuria謹慎的大主教Oscar Arnulfo Romero,曾警告薩國軍人不要殺身上沒有武器的農民,即使有上級命令也不可以,隔天主持彌撤時,他當場遭到射殺,當然,他身上是沒有武器的。
我們想到政府的暴力原來可以這麼蠻橫殘忍,同時我們也想到共產黨的失敗,不等於「反共政權」的成功,畢竟,薩國統治者比國民黨還反共啊。以下登出Ellecuria神父的短文,讓我們紀念他對正義的堅持,也讓我們思考他對暴力的看法。路,他已經走過,我們還活著的人,也許,還要繼續走下去。
權力的濫用可以以各種不同的不義和暴力形式表現。這裡有三種形式特別值得嚴正地譴責:(一)透過立法試著把不公義的情況塞進政治的和社會經濟的秩序裡;(二)所有形式的政治迫害(凌虐);(三)刻意以假宣傳誤導人們的良知和覺醒,這會是明顯而合化的暴力,而且一直是最惡劣的暴力,這種暴力,可以說不公平,可以說不正義。
所以,暴力就其嚴格意義而言,是一種非正義,它以武力剝奪個人的權利,並且使他不能基於他個人的判斷發展自已的生活形態,真正暴力的特異點就是使真實的人生成為不可能的那些結構,嚴格來說,它們就是社會不公義的所在,當人們逐漸覺醒到他們的個人權利時,社會不公義導致所謂的革命暴力,這個事實證明暴力和不公義的關係是多麼密切,多麼自然結合在一起。
社會不義的體制化是暴力的最高擴張,在此,我們找到最惡劣的暴力型式;在此,暴力充分顯示出神學上的和人類的壞心眼(maliciousness)。如果人們真的要斷除暴力,他們的注意力一定要轉向體制化的社會暴力,他們必須不讓零星的暴力反應轉移了注意力,因為感染人們惡習最深鉅的是體制化暴力隱藏著的「不正」(iniquity),在體制化的暴力中,集體的惡(collective sin)選擇了它最要命的形式。(1989.12.《新雨月刊》第2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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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 麗 文
和不熟的人互動時,我們比較會以逃避或冷漠來保持距離,把情緒壓抑下來。而親子、夫妻之間,許多對彼此的成見和期待,不易察覺,卻極易自動的出現,愛恨交織左右著對彼此的要求,阻擋了溝通與瞭解,否定對方的需要與否定自己做決定的必須。「愛你」淪落為:我是為你的,你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你要聽我的話。彼此間養成一種態度:一方認為,你愛我,就該遷就我,為我做這些事。另一方認為,為了一個家的和諧,犧牲自己一點個性和自決,也算了。表面上顯得是互相尊重與依賴,實質已充滿勉強與認命。兩人共存的目的變成維持經濟的安全,和解除彼此的寂寞,忘了成長的需要與必須。
親密關係中,沒有瞭解和關心對方的成長,常易流為佔有和控制,變成以自己方便為首的愛。瞭解,需要極多的耐心和經驗提煉,掉以輕心和敷衍對方將無濟於事。成長的目的與意義是什麼?這個問題不清楚地面對,生命將糊塗地過去,自己到底對對方有什麼幫助也不知道,甚至自己在磨蝕對方的生命力也大有可能。
瞭解是為了幫助對方成長。成長是為了自我突破和提煉智慧。只有智慧才能教人如何安身立命,自在安樂,免於恐懼、匱乏。只有智慧才能給人「千山獨行,不必相送」的膽,「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誠,「所做皆辦,不受後有」的圓滿。愛一個人如果不能耐心的考慮到對方的成長、需要與困難,而不自覺的以己意頻頻「威脅利誘」對方,混淆、迷惑、壟斷對方自決的機會,都是圈套陷阱式的愛。
瞭解對方,必須從瞭解自己開始。瞭解自己,必須從瞭解自己的情緒開始。我什麼時候會急躁?冷漠?發怒?為維護我的面子,而否定對方的意見。什麼時候顯得驕傲?貪婪?恐慌?為堅持我的方便而忽略了對方的委屈。什麼時候又顯得卑下無助,心頭無主?或覺得人生茫然無味?而對彼此的關係感到失望,不能自主的把一腔不滿丟到對方身上,弄得對方手足無措?瞭解自己是為了面對個人內心的自私與迷失,看著它們如何曲折的藉著情緒與行為在渲洩著,並且遙控著對方,不顧對方建設性的出路,而感到驚慄,培養真正的將心比心,透視對方的行為原因,在對方身上看見自己也有的掙扎與衝突,生出我願再愛一次的魄力──真正為了對方的成長,利益與自由。
(1989.12.《新雨月刊》第2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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