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光莊嚴七十六期/92年12月20日

直達解脫的路徑

──修習八正道的重要性

 班迪達尊者 著
鐘苑文 譯

戒行清淨,便無有悔恨,不受智者譴責、法律的刑罰,也不會投生於惡趣;
圓滿定學,便能解脫執著煩惱的危險;念與定生起的觀智,有克服隨眠煩惱的力量。
因此,即使在未抵達完全無虞的涅槃之前,走在八正道就能免卻可怕的事物。

誤生天界的禪修比丘  

從前,佛陀住在印度古城舍衛城附近的祇樹給孤獨園時,一位天人與千名同行的隨從,在凌晨時分從天界而下來拜訪他。

儘管天人的光彩照耀整個祇園,他卻明顯地心煩意亂,向佛陀頂禮後便開始慟哭。

「哦!佛陀!」他哭道:「天界真是嘈雜啊!充滿天人們的喧鬧。對我來說,他們看起來就像餓鬼,在自己的土地上作樂。待在這種地方讓我慌張失措,請告訴我如何離開。」

這番話由天人說出來十分古怪,天界的特徵本就是歡喜。那裡的居民,優雅且好樂音樂,一點也不像生活在極度悲慘與痛苦中的餓鬼。據說某些餓鬼有巨大的腹部與如針孔般的嘴,因此他們時時感到無法滿足的嚴重飢餓。

佛陀以神通力審查天人的過去,知道他不久前還是位修行者,年紀輕輕便對佛陀的教義深具信心,於是出家成為比丘。在一位老師的座下經歷必要的五年歲月,熟悉了戒律與團體生活,並能獨自禪修後,便到森林中隱居獨修。由於他非常想成為阿羅漢,便極度地發奮練習,幾近廢寢忘食,以便盡全力禪修。哎!他失去了健康,胃脹氣造成發脹與如刀割般的疼痛。儘管如此,他仍未調整習慣,一心一意地練習。疼痛不斷加劇,直到一天,在行禪時斷送了性命。

這位比丘立刻投生於眾天界之一的三十三天。突然,宛如從夢中醒來,他身著金色華服,站在耀眼奪目的宮殿門前,天宮之內有一千位天人,盛裝等待他的來臨,他是他們的主人。他們很高興地看到他出現在門前,興高采烈地大聲歡呼,並奏樂相迎。

我們可憐的主角在這種種之間,並無機會注意到自己已經投生,他以為所有的天人只是一般來向他致敬的信眾罷了。這位新天人垂下目光,莊重地拉起金色衣裳的一角,蓋住肩頭。天人們看到這些動作,猜出他的狀態而大叫道: 「現在你在天界,這不是禪修的時間,而是嬉戲作樂的時刻。來吧!我們來跳舞!」

我們的主角幾乎聽不見,因為他在練習根律儀。最後,有幾位天人走進宮殿拿出一面長鏡,這位新天人嚇呆了,看到自己不再是個比丘,整個天界沒有一個夠安靜的地方來禪修,他被困住了。

在驚慌之中,他想:「當我出家時,唯一的希望是最高的安樂—阿羅漢。我就好像是位拳擊手,參加比賽希望獲得金牌,結果卻得到一顆甘藍菜。」

這位前比丘甚至害怕跨進宮殿內,他知道自己的心力無法長久對抗這些遠超過人間的欲樂。他突然了解,身為天人便有能力拜訪佛陀正在教化的人界,這個領悟讓他振作起來。

「我可以在任何時候獲得天上的財富,」他想:「但遇到佛陀的機會才是真正稀有的。」他毫不猶豫地快速離去,身旁伴隨著一千位隨從。

在祇園找到佛陀後,這位天人靠近佛陀並尋求協助。佛陀被他的一心修行所感動,給予了以下指導:
    哦,天人!你走過的路是筆直的,那會引導至你的目標—安全、無有恐怖的皈依處。你會搭乘一輛完全寧靜的馬車,心精進與身精進是其兩輪,慚愧是靠背,念是環繞馬車的裝甲,正見是車伕。不論男女,任何人只要擁有這樣一輛馬車,且駕駛得當,無疑地都會抵達涅槃。

 

  遠離「愚癡園」—  一個混亂與迷妄之處

這個比丘天人的故事略述於《相應部》,說明了關於禪修的許多事,我們將一步步地來檢視。但你會提出來的第一個問題也許是: 「為何會有人抱怨投生於天界呢?」畢竟,天界是不間斷的宴會,在那裡的每個人都有美好而長壽的身體,並為欲樂所圍繞。

也許不必等到死後投生,才能了解天人的反應,其實在地球上就有天界了,但在他們任何人中,可以發現真實而永久的快樂嗎?例如,美國是個物質很進步的國家,在那裡可以得到很多的欲樂,你可以看到人們沉溺、陶醉於奢華與歡樂之中。問問你自已,這些人會想看得更深,或致力於尋求存在的真理嗎?他們真正快樂嗎?

當這位天人身為人時,他對佛陀的教導有無比的信心,相信最大的快樂來自修習佛法後的解脫。為了尋求這種超越感官的快樂,他捨棄世間的享樂,並獻身成為比丘,他熱切地努力想成為阿羅漢。事實上,卻因過於努力而早逝,突然發現自己回到出發點—被他努力要捨離的欲樂所圍繞。你能了解他失望的感覺嗎?

事實上,死亡並不新奇,那只是心的轉移,在死心與結生心之間沒有任何中介的心。此外,不像人類,天人的出生是自然且無苦的。

因此,這位行者在一生與另一生之間,修行無有懈怠。所以,他會抱怨天界的嘈雜也就同樣不令人意外。如果你曾深入地練習,便會知道聲音有時會令人多麼混亂與痛苦,不論是突然的爆炸或連續的砲轟。想像在禪坐時,你剛到達一個安寧且沉靜的境地,而電話鈴聲響起,你整個鐘頭的定立刻就支離破碎。如果你曾有過這樣的經驗,便可了解行者將天人比喻為餓鬼的強烈情緒。當電話鈴聲響起時,我很想知道你會罵出什麼話,即使那是一通朋友的來電。

在原始巴利經文中還有個雙關語。天人對佛陀訴說,發現自己身處以美麗著稱、名為「歡樂園」(Nandana Vana) 的天界歡樂林中時,卻將之改名為 「愚癡園」(Mohana,愚癡(moha)的衍生字) — 一個在心中製造混亂與迷妄的地方。

 

  捨離欲樂的方法—安住於修行

就行者的觀點而言,你當然也會明白強烈欲樂令人分心的特質,也許你的目標與這位行者不同,並非想成為阿羅漢,也或許正是。不論你期待的禪修結果是什麼,都一定會重視禪修帶來的定與輕安,要達成這些目標,某種程度的捨離是必要的。每次我們坐下來禪修,即使是一小時,也放下了一小時尋找欲樂與娛樂的可能性,但我們會發現某種程度解脫了娛樂本身—心追逐樂受後所感到的苦。如果參加較長的密集禪修,便捨離了家、所愛的人與我們的過去,儘管如此,還是有許多人會發現這種犧牲是值得的。

這位比丘天人雖然抱怨天堂的情況,但並非真正瞧不起天人的生活方式,而是對自己未達成目標而感到失望。這就如你獲得一個工作,希望賺一千元,你勤勉而細心地努力工作,但一天結束了工作並未完成,只得到五十元。這讓你感到很失望,並非因為你輕視五十元,而是為沒有達成自己所設定的目標。這位行者也是如此,他生氣自己,並將自己比作贏得甘藍菜而非金牌的拳擊手。天人同伴們都了解他,且絲毫不覺得受到侮辱。事實上,他們很感興趣地跟隨他一同到人界,在這裡他們也能從佛陀的教導中受益。

如果你安住於佛法中,不論身在何處,即使是天界,你對禪修的興趣仍會持續。如果不然,很快便會被居住環境所提供的歡樂所糾纏,而這將是你追尋佛法歷程的終點。

讓我們來研究一下,這位行者如何安住於修行。在他進入森林獨修之前,他花了五年的時間依止一位老師,並與其他比丘共住在僧團中。他以各種方式服侍老師、接受禪修指導,並持戒清淨。每年他於三個月雨安居的期間禪坐,之後參加傳統的儀式,在儀式中,每位比丘以慈悲心討論其他人的過失,因此人人都能改正自己的缺失。

對於身為行者的我們而言,此人的背景深具意義。所有的行者都應該像他致力於完全了解持戒的方法,直到清淨戒完全成為生活中自然的一部分。我們也必須注意到自己對他人的責任,因為我們共住於此世中,必須學習以利他且慈愛的方式來溝通。至於禪修,直到具有高度的技巧—完成觀智的整個階段,都需要依賴一位值得信賴而有能力的老師。

 

  掌握修行的重點—明辨必要的與多餘的

這位比丘具有很大的美德:專心致志於佛法,致力於了解真理,對他而言,其他的都是次要的。他極度審慎地分辨必要的與多餘的,避免外在的活動,並儘可能地把時間花在努力保持正念上。

對所有的人而言,限定自己的職責是有益的,如此才能有更多的時間禪修。當偶爾做不到時,可以想想母牛的故事。如你所知,牛永遠忙著用力咀嚼牧草,牠們整天都在吃。現在,母牛有隻活蹦亂跳又頑皮的小牛,如果牠只顧著吃草,絲毫不關心小牛,那麼,小牛必定會跑走並惹來麻煩。但如果牠忽略自己的需要,只看守小牛,那就得整晚都吃草了。因此,母牛一面注意小牛,一面吃草。有工作或事物要做的行者應仿效牠,一面做事,同時留意佛法,確保心不會跑得太遠。

我們知道這位比丘是位勤奮且熱切的行者,在他醒著時,總是盡最大的努力保持正念,一如我們所知的那般,佛陀允許比丘睡四小時—整個中夜的時間。但強烈的迫切感使他把床擱置一旁,甚至廢寢忘食,而以修行的持續精進來滿足自己。

我不建議你廢寢忘食,只希望你了解他致力於修行的程度。根據佛陀的教導,在密集禪修期間,如果行者可以應付得來,睡四小時是合理的。在日常生活中則需要更多的睡眠,但在床上躺太久而變得懶散則是無益的。至於食物,應吃到飽足為止,如此才會有足夠的力氣從事日常的活動與禪修,但不要吃太多,以免飽脹而昏昏欲睡。這位比丘的故事指出吃的必要性,為了健康,至少要吃足夠的食物。

一個在禪修或在開示過程中過世的人,可視之為在戰役中陣亡的英雄。我們的比丘在行禪中,被身體中風界的尖刀所襲擊,而在天界中醒來。如果你在禪修中死亡,也可能如此,即使你還未證悟。

即使投生善處,你也會希望有條逃生的路線,通往完全的解脫與安全。在比丘天人拜訪天界時,因自己會產生欲望的能力而感到恐懼,他知道甚至只是跨進宮殿大門,戒行就會逐漸喪失。證悟仍是他的優先選擇,為此,必須保持戒行圓滿,於是他逃到衹園脫口說出自己的問題。

 

  八正道—直達解脫之路

﹝八正道通往涅槃﹞

佛陀的回應很不尋常地簡明,通常他會一步步地教導人們,從戒開始,並在指導修觀之前,漸進到關於業的正見與正定。

為了說明此教導的順序,他曾以藝術老師為例。一位想要學畫的初學者來求教,老師不會只是遞出一支畫筆。第一課是展開畫布,就如畫家無法在虛空中畫圖一樣,若無戒律的基礎,或不懂業的法則而修觀,一切都將徒勞無功。若無這兩者,就如沒有畫布的表面,無法承接定與慧。某些禪修中心並不重視戒與業,如此的禪修無法獲得太大的結果。

佛陀也會根據聽眾的背景或習性來調整他的教導,他明白這位不尋常的天人,曾是位成熟的比丘與禪修者,且在其暫留於三十三天時,也不曾破戒。

巴利語 kAraka (作者) 意指守本分而勤勉的人,這位比丘曾是這樣的人。他不是僅有「行者」之名的人,也並非迷失於概念與幻想的哲人或夢想家,更不是個茫然地注視任何生起所緣的懶鬼。相反地,他熱切而真誠,完全獻身於他所走的這條道路,他對修行的深切信心與信賴,支持著持續的精進力,時時刻刻都試著將所接受的教導付諸實踐,你可以將他視為老修行人。

佛陀給這位專心致志的人一個屬於老修行人的指導。「你走過的路是筆直的,」他說:「那會引導你到安全的皈依處,無有恐怖,那便是你的目標。」當中提到的路當然是指八正道,天人早已開始上路了,佛陀正允許他繼續前進。另外,佛陀還注意到天人想在此生成為阿羅漢,於是也提供直達的道路—直截的觀。

八正道的確十分筆直,無有叉路,它並非曲線,也非彎道或蜿蜒的路徑,只是直接地通往涅槃。

﹝十種邪行﹞

我們可以從反面來檢查,以充分了解這種正直的德行。據說有十種不善行或邪行,在智者的眼中,未調伏這十種身、語、意行的人是不正當的,他會不誠實、不正直,道德有缺損。

◎身邪行

身邪行有三種。第一種與仇恨、憎惡感有關,如果人缺乏慈悲,便很容易屈服於這些感覺,並將之轉化為身體的行為。他可能會殺害、傷害或壓迫其他有情。

邪行也會由貪產生,未受控制的貪會導致偷竊,或詐取他人的財產。

性是第三種邪行,被欲望襲擊的人,只對自身的滿足感到興趣,不顧及別人的感覺而犯下邪淫。

◎語邪行

語邪行有四種:第一是說謊;第二是說兩舌語,破壞友誼或團體;第三是語帶傷害、粗魯、低級與下流;第四種語邪行是無意義地喋喋不休。

◎意邪行

在心的層面則有三種邪行:人也許會想傷害他人;或覬覦他人的財產;或對業的法則缺乏正見,不接受業的法則,且相信個人行善作惡毫不重要,這是不善行。

佛教也將思考視為一種行為,想法是非常重要的,因為它們會產生行動。不相信﹁業﹂將導致不負責任的行為,而產生讓自己或他人受苦的因緣。

還有其他不善思的心行,但未列舉於其中,例如昏沉、掉舉與種種微細煩惱的組合。被這些力量支配的人,稱為意邪行者。

﹝步入邪道的危險﹞

無法解脫這些內、外在不善行的人,可說是走在邪道上,他不能期望自己抵達任何安全的地方,而持續地暴露在許多的危險中。

此處有自我批判、悔恨與遺憾的危險。他也許會為某個身、語、意的不善行找到合理化的藉口;或是一開始並不知道那是不善的,稍後的反思則帶來無窮的悔恨,而自責: 「那真是做了一件蠢事!」悔恨是痛苦的,那感覺不是由任何人所加諸你的。走在邪道上,即為自己招來邪道的苦,這種可能的情況無論出現在何時都很可怕,但真正恐怖的則是在人臨終之時。

在死亡之前,無法控制的意識之流生起,那是人的一生與行為的回憶。如果你有許多具道德且慷慨的行為來回憶,心便會充滿溫暖與寧靜,而能平靜地死亡。如果你不遵守道德,悔恨與遺憾就會淹沒你,你會想: 「生命如此短暫,而我濫用了時間,並未妥善運用機會,依循人性的最高標準而生活。」到那時,想改善作風就為時已晚了,你將會死得很痛苦。有些人在此時遭受巨大的痛苦,以致在臨終時號啕大哭。

自我批判並非是選擇邪道者的唯一危險,他還必須與智者的譴責與非難爭鬥。心地善良的人不會與不值得信賴或暴力的人為友,也不會尊崇他們。不善者終將無法適應,不能在社會中生存。

沿著邪道的某處,你也許會發現自己與法律交鋒。如果你犯法,法律會報復你,警察會逮捕你,迫使你為自己的惡行付出代價,依罪行的輕重而罰鍰、下獄,甚至死刑。現今的世界充滿暴力,許多人因為貪、瞋、癡而犯法,他們不只是初犯,而是一犯再犯,無限地深陷下去。我們讀過關於殺戮的殘暴行動,當法律最終逮捕這些罪犯時,他們也許要付出生命的代價。因此,走在邪道的人有受罰的危險。

當然,如果你聰明地避開罪行,甚至是以合法的方式犯罪,確實可以避免外在權威的制裁,但無法逃脫前述的自我懲罰,誠實地知道自己做錯事是令人非常痛苦的。你永遠是自己最佳的目擊者,你不可能隱瞞自己,也無法逃脫投生於惡趣—畜生、地獄、餓鬼。一旦做了某個行為,業便會具有產生果報的潛力。倘若果報不在此生圓熟,便會跟隨你到未來的某個時間。邪道導致以上種種的危險。

 

  八正道與三學

在八正道之中沒有歪曲。以戒、定、慧三學,八正道為人類生命的各個層面帶來整合與正直。

﹝八正道的戒學﹞

正語 (sammAvAcAs),根據字首 sammA 的字面來說,是指完善或完美的言語,它是八正道戒學中的第一項,當然意指真實的話語,然而,還要符合其他的標準。言語應當帶來有情之間的和諧,是慈愛而非傷害的;是悅耳、動聽的;是有益而非無意義的。練習正語,便能從前述的四種語邪行中解脫。

正業 (sammAkammanta) 是戒學中的第二項,正業與律儀有關。我們應避免三種色身所表現出的不道德行為—殺生、偷盜與邪淫。

戒學中的最後一項是正命 (sammAAjIva),營生要正派、合法,並遠離任何染污,不從事不正當的職業。

在這三方面剔除歪曲,便能阻止最粗的煩惱靠近。煩惱是我們的敵人,應如此看待它們,遠離敵人,便能免除危險。

 ﹝八正道的定學﹞

八正道的第二個部分是定學,包含三個要素—正精進、正念與正定。

如果你有遵循禪修指導,就應熟悉這部分。當你努力將注意力放在腹部時,這便是正精進,它有將煩惱推到一邊的力量。當正精進發揮出來,便能有效地策動正念,而能觀察所緣。正念也像個保護者,精進將煩惱移開,而正念將它們關在門外,心便可以專注,時時刻刻都維持在所緣上—鎮定、冷靜而不渙散,這就是正定。

當這三要素現前時,定學可說已有良好的發展。此時,心的煩惱與歪曲都已遠離。定學直接對抗心的歪曲。

﹝八正道的慧學﹞

由於自己的精進,你的心會剎那、剎那地變得純淨而寧靜。在一分鐘之內,你能有六十個解脫歪曲的心的剎那,在二分鐘內就有一百二十個剎那,想想一小時甚或一整天會有多少剎那的寧靜。每一秒都很重要!

在這些剎那中,你會看到心直接落在目標—禪修的所緣上,這即是正思惟—八正道慧學中的一個要素。當心精確地瞄準目標,便會精晰地看到所緣,智慧便會生起。智慧清晰照見或如實了知﹁法﹂,即構成八正道中的另一要素—正見。

如果心準確地落在目標上,智慧便生起,察覺因果法則的結構—將名法與色法連結的因果關係。如果心落於無常,便會清楚地察覺無常的本質。因此,正思惟與正見是相連的。

由正思惟生起的正見,具有根除歪曲的心種子的力量。歪曲的心的種子指的是極微細的隨眠煩惱,只有智慧現前才能根除,這是非常特別的,以一種真實與實際體驗的方式,只能剎那地發生,而非透過想像。

也許現在你能更理解為何佛陀說這條道路是筆直的,身、口、意的歪曲,會被八正道中的戒、定、慧三學克服。走在正道上的人,超越歪曲,遠離眾多危險。

 

  涅槃即庇護所,正道即庇護所

佛陀進一步承諾這位比丘天人,這條正道會引導至安全的庇護所。﹁庇護所﹂在這部經的註釋中有很多的討論。事實上,它是指涅槃—沒有任何危險、恐懼之處,擊毀了老與死,卸去了苦的重擔,抵遠涅槃的人完全受到保護,因此,可稱為﹁無懼者﹂—沒有危險的人。

為了要抵達涅槃這安全的庇護所,我們必須走在八正道世俗的部分,世俗意指未超越此世。除非走這條路,否則無法抵達涅槃,涅槃是其結果。

我們討論這這條路本身的三個部分—戒、定、慧。當戒行清淨時,便無有悔恨,不受智者譴責、法律的刑罰,也不會投生於惡趣。如果圓滿定學,便能解脫執著煩惱的危險—那些在心中生起並壓迫我們的負面傾向。在正念與定甦醒時生起的觀智,有克服隨眠煩惱的力量。因此,即使在未抵達完全無虞的涅槃之前,走在八正道就能免卻可怕的事物。所以,這條路本身也是庇護所。

﹝煩惱、業與果—輪迴的惡性循環﹞

煩惱要為世界的危險負責。無明、渴愛與執取都是煩惱,立基於無明,受到渴愛的支配,便會造業,然後忍受果報。由於過去在欲界的業行,我們投生於這個星球,在目前擁有的身心之中。也就是說,我們現在的生命是過去因的果,身與心依序成為渴愛與執取的所緣,渴愛與執取造作業,即再次投生的條件—再次渴求、執取身與心。煩惱、業與果是惡性循環的三個元素,是個無始的輪迴,沒有禪修,便不會有結束。

若非因為無明,惡性循環便不會存在。我們先因無知、不清楚了解的無明而受苦,後來是因為愚癡的無明,如果沒有深刻地修行,便無法了解實相的真正特性—無常、苦、無我。不明瞭身心短暫的本質,它只是現象的剎那生滅,隱藏著我們所忍受的生滅壓迫的巨大痛苦。我們不了解在這過程中沒有 「人」在控制,也沒有「人」在背後,可說是「無人在家」。如果我們深深地了解身心的這三種特性,就不會渴愛、執取。

然後,由於愚癡,我們在實相中加入虛假的元素,誤以為名色是永恆不變的,在所擁有的身心中發現快樂,而假定有個永恆的自我或「我」在管理身心的過程。

這兩種無明使得渴愛與執取生起。執取只是渴愛的具體化,渴求愉悅的色、聲、香、味、觸與想法,我們渴望新的所緣出現在面前。如果獲得想要的,便會執取它而拒絕放手,而造作束縛自己於輪迴中的業。

﹝打破輪迴的循環﹞

當然,業有很多種。不善業帶來不善果,而讓我們在輪迴中持續存在。然而,走上了八正道的前段,由於他正在避免不善行,便無須擔心個人行為的負面影響,戒使得行者免於未來的痛苦。善業帶來善果,儘管它仍會將我們推入新的生命輪迴,但在禪修中,不再造作出使人持續存在的業。只是看著事物的來來去去是有益的,它甚至使我們不會繼續輪迴。以其最精確的意義來說,在禪修中不會產生異熟,當有足夠精確的覺知,便能阻止渴愛的生起。因此,也會防止連結存在︵有︶、業、生、老、病、死等的連續生起。

修觀會剎那、剎那地衝破煩惱、業、果的惡性循環,當行者策動了精進、念與穩固的定,正思惟便使心洞悉存在的真實本質,而能如實了知事物。智慧之光驅散無明的黑暗,無明消失了,渴愛如何生起?如果我們看清事物的無常、苦與無實體性,渴愛便不會生起,執取也無法跟隨。因此說:不知而取,知即解脫。解脫執取,便不再造業,也不再有果報。

無明導致渴愛與執取,此三者導致「存在」與「我」的邪見。走在八正道上,能去除無明之因,如果這些消失,即使只有一剎那,便有解脫。粉碎了惡性循環,這就是佛陀所說的庇護所。沒有無明、煩惱的危險,也沒有導致未來受苦的恐怖業行,只要保持正念,便可享有安全與平安。

也許你會覺得身心如此可怕,以致想擺脫它們。不過,自殺不會帶給你任何好處。如果你真的想要解脫,必須放聰明點。有道是只有觀察到「果」,才能破壞「因」,這並非主動意義中的破壞,而是永續存在力的消失,正念破壞了會在未來導致類似的身心的 「因」。當心因為正念、正定、正思惟而集中—看著六根門前生起的每個所緣,看著它發生的剎那,此時煩惱不能入侵,完全無法生起。由於煩惱是業與輪迴的 「因」,你便切斷了在輪迴存在的一個連結。如果現在沒有「因」,未來就不會有「果」。

遵循八正道,經過觀智的不同階段,終究抵達涅槃的庇護所,解脫所有的危險。涅槃的成就共有四個階段,在每個階段會永遠根除特定的煩惱。當心完全清淨,便會在最後的證悟階段—阿羅漢,抵達究竟的庇護所。

  預流—初次體驗涅槃

初次體驗到涅槃—證得須陀洹道的剎那,粉碎了連結惡趣的三個循環,不再投生於畜生、餓鬼或地獄之中。導致投生該處的煩惱被根除,不再造作輪迴彼界的業行,而可能會造成這些結果的過去業則會失效。

在更高的證悟階段,會根除愈來愈多的煩惱,最後到阿羅漢道心,則完全去除煩惱、業與果。阿羅漢永遠不再受煩惱的折磨,死時即進入般涅槃—永不再進入輪迴的涅槃。

即使只是最低層次的證悟,也能避免從事錯誤的修行或走上任何邪道,知道這點或許能鼓勵你,這敘述於《清淨道論》(Visuddhi Magga)—覺音 (Buddhaghosa) 於第五世紀的偉大作品。你也會從自責、智者的譴責、刑罰與墮入惡趣的危險中解脫。

(編者按:本期專輯內容譯自班迪達尊者 (Sayadaw U Pandita) 所著《就在此生》(In This Very Life: The Liberation Teachings of the Buddha) 一書,中譯本將由香光書鄉出版社出版。專輯中部分標題為編者所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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